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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价值的重估         
价值的重估
[ 作者:王克千    转贴自:《价值之探求》    点击数:2482    更新时间:2004-06-01    文章录入:水木

 

     对一切价值重新估价:那就是我对人类最高的自我肯定活动的公式,对我而言,这个公式已成为具体生命(flesh and genius)了。
     ——尼采

    一、一位愤怒的呐喊者

    在现代,洛采被认为价值哲学之父,可是除了洛采之外,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1900)也是最初应用价值概念的杰出者。

    尼采五岁丧父,他和他的妹妹伊丽莎白是在母亲的栽培下成人的。1864年进入波恩大学后,先是研究神学和古典语言学,尔后放弃神学专攻古典语言学。在后一专业上,他才华出众,甚至在1869年,他尚未取得学位以前,巴泽尔大学就提出给他一个语言教授的职位,他接受了这个职位。在尼采度过的56个年华中,身体一直不健康,他休过若干时期的病假后,不得不在1879年退职。此后,他在瑞士和意大利定居;1888年他精神失常了。人们通常把这位近乎处于一个世纪转折点上的人物的思想演变分为前期、中期和后期。

    前期(大体上从1869—1875)即尼采受聘巴塞尔大学教授开始到1875年;这段时间,他在对古希腊悲剧和哲学研究中,开始了他的哲学意识的苏醒。又通常称之为悲剧性时期;开始他的从外在形式迈向内在生命探求的时代。他既接受了叔本华厌世主义和瓦格纳艺术的强烈影响,又感受到他们的思想渗透出“危机、死亡和坟墓的气息”。此期,他为新价值作准备工作。他发表了《悲剧的诞生>>(1872)和以《反时代的考察》为题发表的四篇论辩文章,其中最重要的是《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和《拜罗特的瓦格纳》两篇论文,后一篇开始与瓦格纳绝交,并开始寻求一条(克服叔本华的悲观主义的)——生命哲学之路。在《反时代的考察》里,不仅对当时欧洲文化表示大胆的怀疑,而且认为,文化就是伟大天才的创造物。

    尼采认为,为了确实把握现实生活,柏拉图派的哲学已无济于事,因而他寄希望于提倡“永恒轮回’说的希腊的赫拉克利特的哲学思想,进而创造自己形而上学的现实主义;

    1886—1881年,进入了中期,尼采以冷静的实证主义和理性主义者出现,超越叔本华和瓦格纳,向着怀疑主义和虚无主义突进。因此尼采的过渡时期,亦称之为实践时期。即由悲剧性的感受出发,而进入理论方面的批判,批判传统的形而上学。他发表了《人性,太人性的》(1878—1879)和《曙光》(1880—1881)以及《喜悦的智慧》(1881—1882),这些著作杂有反对浪漫主义的倾向,把艺术、宗教和哲学看作是帮助人忍受生活美丽的幻想,看作是对失望的抑制;

    后期,(1881—1888),尼采的主要思想渐渐充实的展开,创造出自身的超人思想,强调以根源之力从大地生出“超人”与“强者”,而讴歌这种新文化的建设。试图在“重估价值”中寻找一付治疗西方文明衰落的药方;其价值观达到了新的高度。主要作品有:《查拉图土拉如是说》(1883—1885)——一本模仿《1日约全书》的格调写成的书,《超善恶》(《善恶之外》)(1884—1885)、《道德系谱》(1887)、《偶像的黄昏》(1888)、《上帝之死》(1888)以及《瞧!这个人》(1888)等。尼采去世后,妹妹伊丽莎白把他生前著作片断整理出版,即《权力意志》一书,亦为后期作品。

    二、何处寻找朝阳的鲜红

    尼采在艺术、宗教哲学方面讴歌新文化,否定时代意识以及人类生活的一切价值实体,从哪里开始呢?从“寻找朝阳的鲜红”开始。而何处去寻找朝阳的鲜红?直观的说,自然是从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的大自然的美中寻求,不过,这并不是尼采的本意。尼采作为哲学家——诗人,他的哲学的最大的特点是,他所有命题的参照系数不是严格的哲理的界说,而是以文学、诗歌为参照系数,我们把握尼采的哲学命题,必须首先了解到这个特点。

    尼采在《曙光》一书的卷首,援引了印度格言:“还有如此多的黎明去散播它们的光明”,接着尼采问,“这句格言的作者到什么地方去寻找那新的早晨,寻找那另一天呀!那整串日子,那许多日子——开始时未知的鲜红呢?”,尼采说;“要在对一切价值的重新估价中去寻找,要在对一切道德价值的解放中去寻找,要在一种肯定中去寻找,要在对一切以往被禁止。被轻视和咒骂的东西之信心中去寻找。”尼采说《曙光》这本书,就是“对一切恶的东西、散发它的光明,它的爱、它的亲切,它将它们的‘心灵’,它们平静的良心,它们存在的主要理由和特权,给回它们。所谓“给回它们”,也就是从被颠倒的角度重新颠倒回来,重新作出估价。

    在尼采看来,一种文明的生活态度依赖于此种文明所具有的价值。但是西方文明的价值——真、善、美都是虚伪和有害的,对西方人类文化世界所导致的错误价值判断必须加以纠正,而其中基督教文化所带来的传统价值观念,都是不健全的价值判断,因而必须对它重新作出估价。尼采要寻找出朝阳的鲜红,也就是凭借一种新人类的超人权力意欲,剥去被传统文化、特别是剥去被基督教文化所掩盖的东西,让文明重新放出异彩。尼采认为以往人类并没有走上他们所愿意走的正确道路。他们完全处在一种否定、堕落和颓废的价值的支配下。因此,他认为在重估价值中道德价值的起源问题,乃是个最重要的问题,因为它是决定人类未来的关键所在。也正因为这样,尼采在重估价价值时,要在一切道德价值解放中去寻找。

    三、价值转换•新旧价值表

    尼采要对一切价值重估,也就是要进行新旧价值转换,即对传统的宗教、道德、哲学、艺术所表现的价值来个破坏,另立一个新价值,即所谓一切价值之转换。要来个破坏,要来转换,尼采自然有自己的价值标准,有自己的指导思想。

    1.尼采首先是坚持生命哲学的原则,认为生命本身是价值标准。尼采说:“当我们谈论价值,我们是在生命的鼓舞之下,在生命的光学之下谈论的;生命本身迫使我们建立价值;当我们建立价值,生命本身通过我们评价”“生命对价值来说,才是最终决定的东西”。

    那么,生命是什么东西?在尼采这里有特定的含义:即指一般力量,它是正义与恩宠的对立,是伦理和宗教立场来观察的生命的对立,是意志之手来创造精神;用尼采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生命的地方,那里就有力量的意志;只有这种对力量的意志,才算不断的生存意志”,因此,在尼采看来,生命的特征是创造,而且是较高存在的创造。“我们自己所创造的较高存在,就是我们的本质。请超越我们去创造吧,那是生产与行为冲动的创造,也就是事业的创造。就好象所有的意志都把目的当做前提一样,人们虽然还没有,可是却把赋予自己生存目的的存在当做前提,这就叫意欲的自由”。

    在尼采那里生命与生存的“冲力意志”是不可分的。而生存,便是凭借(冲力)意志行事。在人生过程中不必顾及什么伦理道德规范,不必问事情“应该”与“不应该”,而只问你有没有欲望和冲力!一切都要以生命强力“意志”为基础,任凭“冲力”意志的支配;生命自己克服一切困难,即使生命离开了意欲的力量,生存的力量也会朝前迈进,因此,所谓生存,也就是不断地为自己排除死亡的活动,为排除自己生存的障碍的斗争,这样,获得生存的最大享受的秘密,就是冒险犯难的生存。因此,尼采在新旧价值转换中把生命看作是创造性和自我克服的冲力意志;

    2.既然生命的特征是创造,自然价值便是创造价值的人所赋予的。于是在尼采看来,“在今日世界上有价值事物,论其本质并非自在地有价值——本质总是没有价值——却是一度被赋予和赠与价值的,而我们就是这赋予者和赠予者!是我们首先创造了这世界,和人有关系的世界!”

    “人首先把价值置于事物中以维持自己,他首先为事物创造出意义,一种人的意志!因此他称自己的‘人’,即评价者”。
    
    “评价就是创造……评价本身就是评价之物的财富和珍宝。评价然后才有价值;没有价值,生存之果是空的”;

    3.现实世界与现象的关系只是价值关系。在尼采看,人在观实世界中的“相信某某是这样”这个评价,就是“真理”的本质。我们的一切认识器官和感官,’都只是准照着保持和增长的条件发展的。对理性及其范畴的信任,对辩证法的信任,以及对逻辑的尊重,只证明它们对生活有过经验证明效用,并不证明它们是“真理”。

    于是,尼采说:“一定要有一堆信念,必须要有判断,要对一切重要的价值没有怀疑,——这是一切生物及其生活的前提。因此必要的是:必须把某物看成真的,而不是:某物是真的。‘真实世界和现实世界’——这一对立,被我归结为价值关系。我们是把我们的保持条件投射出去,当成了一般存在的属性”。

    4.主张真理的绝对性,甚至主张没有真理。尼采认为,“真理标准’其实只是这样一种原则上是伪造的体系在物学上的利用:因为一类动物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自保,所以人们在这里就要大谈其真理。其天真处就在于把那种以人为中心的怪癖当成衡量事物的尺度,鉴别‘实在’与‘不实在’的准绳,总之,是把相对性绝对化了”。换个尼采的说法是:“有各式各样的眼睛。司芬克斯也有眼睛;——所以有各式各样的‘真理’,所以根本没有真理”。

    尼采在强调人是价值的刨造者,评判者时,并不重视理性的认识与价值的关系。在他看来,由于一切都是流动的,抓不住的,躲闪的,实况是没有的。我们的认识只能是“陈述”,只能对那流行的东西“放进意义”;我们的感官知觉,不是与认识连系在一起,而是“所有的感官知觉全都是与价值判断交织在一起的(有利和有害——因而快活与不快活),一种颜色在同一个时候只能向我们表现一种价值。(虽然我们很少承认或者只有在受到这种颜色的影响以后很久才承认这一点”)。

    可感知的世界,是非常虚假的。这种虚假的世界,不能作精密的考察。也不能有确定性的目的,一切价值都是相对的,一切目的都是人为的。“目的安排本是一种幻觉……真理本身是一种幻觉的结果”。要重视造型力、简化力、陶铸力、虚构力。“‘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可以做!’”

    5.尼采的价值是以“地”与“时”而定。例如,文明人认为善的,野蛮人不认为善,某甲认为善的,某乙认为不善。某时代认为善的,另一个时代认为不善,所以善恶没有一定标准。同样,真理也没有定规,各种宗教、道德、艺术、哲学所表现的价值,都要随时根据人的创造加以修改。人类的价值表,是在“永远轮回”不品修改而来的。在尼采看来,传统价值之所以为旧价值,是因为一般人承认有价值,但不知何以有价值。如善何以为善?真理何以为真理?只知盲目的服从。尼采在《偶像的黎明》中说:人生果真是善么,不善么,我都不知道。从光明面看人生与从黑暗面看人生,所谓乐天与厌世之争,其实都是无谓的争论,因为所争论的只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人生的全体固无从得知。又就全体说,生命保全是善呢?还是不保全善呢?这亦无从预测。不过有一事却十分明白的,这便是人们从出生那天起,即希冀着生的充,溢和生的扩大而日进不已。

    6.尼采主张要根据他的生命哲学确立新价值的标准。以为,“凡是增强我们人类力量的东西,力量意志,力量本身,都是善。凡是来自柔弱的东西都是恶。幸福是一种力量增长和阻力被克服的感觉”。假如有某种道德,确实能够增进生的充溢和生的扩大,那怕只管是残忍、是刻薄、是诈欺、是怪癖,都有所不顾。那怕是无论是凶是吉,是快乐是痛苦,都一切不问。我们都可以大胆断定的是善。“个人是一种全新的东西,创新的东西,绝对的东西,一切行为都完全是他自己的”。“将成为创造善恶的人,首先必须成为一个破坏者而粉碎一切价值”,“因此最大的恶属于最大的善,但这是具有创造力的善”。

    四、扫荡基督教的道德

    尼采的重估一切价值的哲学,是企图通过摧毁一切传统信仰,即事实上的偶像的办法,来使一个人能自由地去建立他赖以生活的信仰。但是一个人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必须冲破他那个时代的神话和传统的束缚。基于这个前提,尼采把主要点放在束缚德国的基督教的信仰和传统道德的批判上。认为,德国和欧洲的价值已经不再是促进生活的东西,相反,它已经使生活显得愚蠢荒谬。他的任务就把这种反价值揭露于众,从而使人明白信仰的价值与效用。于是尼采提出了反道德的两种否定:“第一,我否定以往被称为最高者那种型态的人——即善良的,仁慈的、宽厚的人;第二,我否定普遍承认所谓道德本身的那种道德——即颓废的道德,或者用更不好听的名词来说,基督教的道德”。尼采认为,“第二种否定更具有决定性,因为,一般说来,我早就觉得,高估善良和仁慈的价值是颓废的结果,是柔弱的象征,是不适合于一种高扬而肯定的生命的”。

    1.为什么要否定最高者那种型态的,即“善良的”人的道德呢?

    尼采说:“为要评断任何型态人的价值,我们必须估计维持这个人生存所付的代价,我们必须知道他存在的条件。善良者的存在条件是虚伪;或者用另一种话来说,就是不愿知道现实是如何构成的。视一切痛苦不幸为障碍和必须破坏的东西,完全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总而言之,它的结果是有害的,是一种不幸的愚痴——也许,几乎像由于可怜穷人而想去掉坏天气一样的疯癫”。

    尼采通过查拉图士特拉说:“善良的人们从来不说真话。善良者教你们走向错误的海岸和港湾。你们生长在善良者的谎言中。由于善良者,所有事物都已变成虚伪的而月歪曲根本。然而这个世界并非建筑在那些善良的群众动物赖以找寻他们微不足道的幸福的本能上面。……善良者——他们。不能创造;他们永远是完结的开始。他们虐待创造新价值的人,他们为了自己而牺牲未来;他们牺牲整个人类的未来!善良者——他们永远是完结的开始。那些谋害世界者所能带来的任何损害,善良者的损害是一切损害中最不幸的损害”。

    尼采所批判的最高者的,即“善良者”,实际—上,这些人,由于奉行一种与生命相敌对的伦理,长期以来,颠倒了善恶是非,把人类引向颓废。是在价值判断上,颠倒了意义上的“最高者”,正因为这样,尼采说:“当一个堕落的人要爬到最高阶层的时候,他唯有牺牲相反类型的人——唯有牺牲那些把握生命的强者,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当群众动物以其最纯粹的美德之光而照耀时,那特出者一定会被贬为邪恶的人。当虑伪不惜任何代价而坚持宣告‘真理’这个字为其‘世界展望’时,那么真正诚实的人,便要在最坏的人中去找”。由此,尼采强调:“人类并没有走上他们所愿意走的正确道路,它根本没有受到良好的治理,完全处在那种趋于否定、堕落和颓废等神圣价值之下。因此,……关于道德起源问题,乃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2.对基督教的道德的否定。

    尼采反道德的两种否定,更具有决定性的是对基督教的道德的否定。而这种否定的集中点便是宣告:

    “上帝死了”。

    多少年来,上帝在欧洲和德国信仰基督教的人们心目中,是生活中的坐标,人类生活都要以它为轴心而旋转;可是文艺复兴以来,欧洲人已经开始偏离这个坐标,使基督教信仰逐步淡化与解体,开始呈现出价值真空的境界,尼采愤怒的喊出:“上帝死了”,把这个超生命、超善恶、超道德的化身送进了坟墓。此举无疑是一个伟大事件,它给予基督教的神圣信念以最后一击。使之所谓信仰上帝已成为不可能;世界开始了后于基督教的新时代。以往建立于对上帝的信仰的一切事物都将凡介,整个欧洲的道德观念将因之翻转。因此,尼采认为,人们就应当走出基督教道德的迷宫。因为:“基督教道德是一种最有害的虚伪意志,是使人类腐化的真正巫婆。……它是人性的欠缺,它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即凡是非自然的东西,都被接受而作为道德的最高荣誉,都是悬诸人类之前以作为无上命令的法则”。

    基督教宣扬的道德,是自我牺牲的道德,“其实自我牺牲的道德,在本质上是堕落的道德……表现出一种虚无意志——这是对生命的根本否定……而那种寄生者——教士,他们打着道德的幌子来说谎,以使自己变为价值的决定者.并在基督教的道德中找到他们获得权力的道路”。神学家每一个人都是颓废者。他们又是生命的毒害者。神学家完全把价值判断颠倒过来。“凡是一个神学家觉得真实的一切东西,必定是虚假的,这几乎是真理的准则。他最根本的自保本能不让他重视任何情况下的现实,甚或不容现实置喙的。只要神学家们的本能扩张的地方,价值判断就会颠倒过来,而‘真实的’和‘虚假的’这些概念也必然会反过来的:凡是最有害于生命的东西被称为‘真实的’,而凡是使生命高尚化、提高生命价值、肯定生命,证明生命之意义而使其壮丽的东西都被称为‘虚假的’。当神学家们想借帝王们的‘良心’而获取权力时,我们就绝对毋须怀疑最后真正所发生的事情,那是最终意志即虚无主义者的意志希望获得权力”。

    尼采认为:“自始以来,基督教完全而彻底是对生命的昏眩,它只是伪装,隐藏和装饰在‘另一个’或‘更好’生命的信念之下。对‘现世’的怨恨,对美和逸乐的恐惧,来世观念,用以根本毁谤这个世界而根本上对空无、终局、静寂、‘安息的安息’的期求,——以我看来,所有这些基督教五条件坚持承认的道德价值,乃是‘毁灭意志’一种最危险最不祥的方式,至少,也是一种最致命疾病的征象,最深刻的厌倦、胆小、疲惫、贫血的征象——因为,从道德的观点来看(尤其是基督教的道德,即绝对道德),生命永远而必然是失败者,因为生命根本就是非道德的东西,……但是道德本身又是什么呢?道德不是一种否定生命的意志吗?道德不是一种秘密的毁灭本能,衰落原则、贬值原则、诽谤原则,终结的开始吗?”

    总之,尼采是把基督教作为一种旧的道德体系对待的。在他那里,基督教的原罪说是荒谬的,它不过是让上帝来同情和怜悯人类的方便的借口,正因为这样,尼采认为,基督教是一切可以想像的堕落中的最大的堕落。“它具有最彻底的堕落意志。基督教会没有一点东西不染上堕落的色彩,它把一切价值变成非价值,把一切真理变成谎话,把一切完整性变成灵魂的卑贱。……我说基督教是一个大灾祸,一个最大的内在堕落,一个最大的仇恨本能,对它而言,没有一种手段是更毒害的,更隐秘的,,更卑下的,更微妙的——所以我称它是人类一个永久的瑕疵”。

    五、超人与价值

    尼采扫荡基督教的道德观念,目的在于建立新的价值,在于从否定中——从反基督教的文化中诉诸于一种新型人物的创造活动。可是谁是这种新型人物或者说,谁是新价值的承担者和创造者?尼采的结论是:“超人”。所谓“超人”,在哲学上是个关于人的特定范畴,根据这个范畴创造的,在文学上,便是“查拉图士特拉”它的原型是尼采自己的提取。

    查拉图士特拉,本是古代波斯拜火教的教主,尼采选择这个名字作为‘超人”的代言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有寓意的,“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亦可看作“超人如是说”,“尼采如是说”。尼采说,“‘超人’这个字是赋有很深刻的意义的,它是指某一类型的人,这种人的出现将是一件最大的幸事,这种人与‘现代’人,‘善良’人、基督徒和其他虚无主义者相反——这个字在查拉图士特拉口中,是指道德的破坏者”。那么他的性质是什么?

    1.其生理状态:“非常健康”。所谓非常健康也就是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所说的:“我们这些新的、无可称谓以及高深莫测的人,过早地产生一个未经证实的未来——我们需要新的方法以达到新的目的;我们需要一种新的健康,一种更强健、锐敏、坚忍、勇敢和愉快的健康”。这种健康,不仅是一种静态的享有,而且是经常的获取,也必需获取,因为他必需经常消耗它,因此,这些理想的追寻者,也许他们的勇气太过谨慎,以致经常触礁而受到挫伤,但是,他们一再的重新获得他们的健康。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未经发观的园地,是一个充满着美、奇妙、疑问、神性的世界。在他们生存的这块大地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满足他们,然而在他们面前,却有一个伟大的远景,他们的内心,充满燃烧的欲望,他们不能对今天的人类感到满意。“超越今天的人类”乃成为他们的理想了。

    2.其存在的状态:他的命运虽然是悲剧式的,生命的感受也是荒谬的,但它并不掩饰自己,并不失望,而是独自奋斗,在各种不同际遇中,它根本不用伦理或宗教的原则束缚自己和限制别人,而总以为“冒险犯难”才是人生的意义,他总是“道德的破坏者”,它本能地发挥它的原始的意志一—冲撞意志(权力意志),为自己的未来设计,也教诲他人为“超人”,它是强暴和奴役他人的化身,是“非人”。

    3.其心理结构;他的内心始终处于一种相互撕裂、痛苦和矛盾之中,“在每一个字眼中,都自相矛盾,然而,在他:身上一切对立的东西,最后都达到一个新的统一,人性中最高尚和最卑下的力量,最愉快的,最轻松的,和最可怕的力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一句话,尼采的“超人”乃是在没有上帝统治的世界上,理想化了的人,完全的人,这样的人是一般人达不到的,只有人类的高等种族才能集中体现。

    尼采在阐释超人的特质时,提出了“人是桥梁,不是目的”的问题。

    所谓“人是桥梁,不是目的”,亦即超人(人)始终把自己的实存看成是如一座桥梁一样,是过程,而不是终点,也不是归宿。于是,尼采认为:人应不断的使自己高扬,不断地否定而超越虚弱的自我,“以人自己为创造主,让一切价值与意志,由自己的重新创造而使之复生。‘超人’观念就是这种超越性的具体化。这不是表示人以外的另一种东西,而是表示‘超越和凌驾’的意义的。自我超越的苦斗的途程,便是这超人性的实现。”

    什么类型的人才是具有更高价值,尼采说:“我们这样提出的问题,不是问在生物发展过程中,继承人类的应该是什么东西(人是目的);而是问什么类型的人才具有更高价值,更值得生存,更能把握将来而应被产生、应被期望。”“人类并不代表一种趋向于我们今天了解的意义下所谓更好或更强或更高的东西的发展。‘进步’只是一个现代的观念,那是一个错误的观念。在价值上说,今天的欧洲远不如文艺复兴时代的欧洲;进一步的发展一点也不是基于‘超开’、‘增进’或‘力量’各方面的必然性”,“…这里,我们确实发现了一种更高类型的人,对整个人类而言,这个类型是一种超人。这种伟大成功的偶然事件,在以往常是可能的,在将来或许也经常可能。甚至所有家庭、种族或民族,有时也可能代表这一种中心目标”。

    尼采反复强凋“超人”具有时代的意义,这并非偶然;这是与当时出观的思潮相互呼应的:

    我们看到,西欧在19世纪末期,在唯物主义、科学主义、自然主义冲击下,出现了两种新的哲学尝试,一种是以克尔凯郭尔的新宗教体验,强调恩宠重于制度,个人、孤独重于群体,一种便是尼采的新人文主义——新生命主义,强调人性内在的生命冲力,强调从。凡人剑超人需要不断、强化生命、强化精神意志;超人的设计,不仅是把新人文主义对生命、精神价值的肯定型像化,而且对生命不断超越、不断创造的可能性作了肯定;超人的设计,是在十九世纪科学技术长足进步情况下的设计,此刻,西方文明正跌进了新的危机,在这个危机覆盖下,尼采试图假托“超人”的形象来超越这种败落的年代,尼采大声疾呼,既要“忠于大地”,又要有“越过去”的自我超越的苦斗精神,即所谓“让一切价值与意志、由自己的重新创造而使之复生’;人,除了“生命”以及“生命冲力”之外,别无其他外在因素可作支柱,正是在这个支柱的支撑下,人有个“伟大的远景”,对今天的人类感到不满意;

    超人的设计,即是生命体验的设计,尼采充分意识到人性向上发展的潜力:消除人的惰性与依赖性,人要靠创造活动来创造价值,而不是用伦理的教条来限制和束缚人的生命冲力,当“超人”揭开生命的神秘的帷幕时,确曾受生命的烦恼“以致经常触礁”,可是他又凭内心充满燃烧的欲望,凭悲剧意识,又从生命中的烦恼中净化出来,重新领悟生命的喜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未经发现的园地,是一个充满着美、奇妙、疑问、神性世界。当代存在主义哲学,正是沿着这个“园地”,制定出发掘生命的最内层的课题,因此说尼采是存在主义的先躯,并不是夸张的。

    当然,对“超人”也可以在传统的文化平面上看它,“超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只是尼采的设计、理想、构思,一场梦境,假托梦境构画出来的超人,它既是一个非道德主义式的人物—一不依过去的伦理规范,又是一个无视现代文化’和文明的虚无主义者,不依传统的宗教信仰,只凭自己的“冲力”破坏、否定行事,这样的“超人”很难与“死了的上帝”有多大差别。尼采设计的超人的反伦理,也就是他的新伦理,他所用的“生命”一词,其实就是人的超越能力,既为生物的本性,又为利己的意志,到头来,这样的“超人”只能是非理性的人格的化身。

    六、“永远轮回”与“命运之爰”

    尼采说:“查拉图士特拉”的故事,“它的基本概念,即‘永远轮回’的概念,也就是人类所曾获得的最高肯定方式。”他的这一概念,与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倡导的一切事物均在流变的状态中相似的。他认为赫氏的“肯定一切事物的流变和毁灭,即肯定任何戴奥尼索斯式哲学中决定性的因素、肯定矛盾与斗争,即肯定‘变化’观念,甚至根本否认‘存有’这个概念——这些东西使我认识了这位(赫拉克利特)一直接近我思想的人。‘永远轮回’的理论——也就是一切事物绝对而永远循环的理论一—这个查拉图斯特有力的理论,也是赫拉克利特所宣场的理论”。且不说尼采思想是否来自赫拉克利特,他的比喻是否得当,就他所主张的“永远轮回”是人所共知的。他认为,宇宙仿佛遵循能量守恒的;规律,水远是在重复那些已经存在的东西只是流转易形,而总量不变;世间“各种力量浪潮的会演,亦多亦一,此起彼伏;一个奔腾泛滥的力量海洋,永远在流转易形,永远在回流,无穷岁月的回流,以各种形态潮汐相间,从最简单的涌向最复杂的,从最静的,最硬的,最冷的涌向最烫的、最野的、最自相矛盾的,然后再从丰盛回到简单,从矛盾的纠缠回到单——的愉悦,在这种万化如一,千古不移的状态中肯定自己,祝福自己永远必定回来的东西,是一种不知满足、不知厌倦,不知疲劳的迁化”,世界是永远轮回的强力意志、是“永远在自我创造、永远在自我摧毁的酒仙世界”。

    然而,人类面对着这样一个“酒仙世界”,总有一天感到厌烦,如果少、类感到厌烦,那么,人类永远陷于虚无主义的死结中。要摆脱虚无主义的死结,则人类唯有勇敢的接受这个命运,不要诅咒命运,而要对它产生一种爱,一种为人类具有的“命运之爱”:“——个人无论在未来,过去或永远都不应该希望任何理由去隐瞒它,在面对必然性时,所有的理想主义都是虚假的——但他必须去爱命运”。

    尼采的超人设计,与其“永远轮回”的思想形成了无法调和的尖锐的矛盾:一方面,超人——提倡生命的不断超越创造,不断“冲撞”和超越,而另一方面,“永远轮回”说又拒绝这种创造和超越,为了摆脱这种二难困境,尼采提出了“命运之爱’来淡化他的悲观厌世的浓密的阴影,但是谁都明白,绝对的沮丧和极端的快乐毕竟是两种情绪,尼采左脚要赶走叔本华给他的虚无主义的阴影,可是右脚又跌进了叔本华的生命意志灭寂说的陷阱。

    在这里,我们又看到了尼采的由“永远轮回”到对“命运之爱”与存在主义者加缪在《薛西佛斯神话》一书中所表达的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确切的说,加缪的《薛西佛斯神话》的主要观点,无疑是受到尼采思想的启发而来的。加缪书中的主人公——薛西佛斯被判定在冥界推运巨石上山,当他把巨石推到山上的时候,它又滚落下来,第二天,薛西佛斯又从山下把它推到山上,它又滚落下来,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个工作,而且这个工作永远没有完成的可能。他“虽然明,知长夜无尽,他总是继续努力。巨石仍在滚动。加缪说:“当人回顾一生时之微妙片刻,走向巨石的薛西佛斯体观出来的那一连串毫无相关的行为,那些行为构成了他的命运,这个命运由他所创造、在他记忆的眼中结成,不久将由他的死亡封缄……我们应该像薛西佛斯那样是快乐的”。薛西佛斯自己主宰自己命运——推运巨石山的过程就是生命的意义,并报以乐观情绪,断定“一切都很好”。薛西佛斯的这种情绪,可以说是对虚无主义的超克,同样,尼采的对“命运之爱”也是对虚无主义的超克。

    然而,尼采的“永远轮回”说,跟他的整个哲学学说一样,毕竟表现出尼采内心处于撕裂状态的双重人格,由此而来的双重体验和经验。“这种双重经验,这种接近两个似乎完全不同的世界方法,在我的本性中明确的反映出来——我具有一个‘他我’,我具有一个‘第二’视觉甚至我还有一个第三视觉。我先天的本性使我具有一种超越地方、民族和有限的眼光;我毫不费力的做一个‘优良的欧洲人’。在另一方面,也许我比现代德国人——即帝国时代的德国人一—更为像德国人。……在我的血液中,拥有那么多的种族本能”。应该说,尼采的自我写照是坦诚的。在他的哲理中,我们既可以看到许多谬误,许多站不住脚的东西,也可以观察到某些闪光的东西,许多发人深省的词句。尼采提出的“重估一切价值”就属于闪光的东西,因为它不能不催发人们对西方社会价值及其观念发生全面怀疑,然而,这个口号也仅仅是愤怒的口号,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还够不成根本性的威胁;尼采的“超人”,无论如何解释,也还是属于“贵族主义”的范畴。它的讴歌对象只是少数天才人物,命定的统治者,而其余的人则不过是他们的辅佐、工具。这也是尼采学说受到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的青睐的原因之一。

    尼采是一位严格意义上的悲剧人物。在离开人间前写下的最后几封信,曾把自己和“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即耶稣•基督)和凯撒这两个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传统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尼采最后的失迷无疑是一种明显的象征,它告诉我们:这个生长于基督教传统之中,而又对之恨入肌骨的伟大批判家,这个一心向往古希腊传统,向往由凯撒表现出来的某些‘超人’的品质的狂醉的梦幻者,终生未能弃之所恨,归之所爱,更未能超乎两种传统之上。相反地,他却将自己的心灵当成了双方角逐的战场,并且至死品尝着战争的苦痛,经受着烈火的熬煎”,尼采并未发现了价值,或了解价值本身,而是站在一个转折点前,对价值作了重估,并由此而在德国引起了一个价值哲学思潮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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