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总理讲话看中国教育问题

温家宝总理是建国六十周年来最懂也最重视教育的总理，这一点我是毫无疑问的。理由有几点：第一，温总理关于教育的讲话的关键词常常有：学会思考、独立思考、逻辑、以人为本、依靠人、为了人、服务人、创造精神与能力、科学精神、学生素质。这些关键词所包含的教育意义重大而深远。从理念上说，这些已经击中了中国教育问题深层次的根源。第二、温总理对教师提出的要求是努力学习，善于学习，善于思考，努力行动。是学、思、知、行的统一。要富有爱心，但是要求爱的是学生；忠诚事业，但忠的是“以人为本”的教育事业。第三、温总理认识到，一个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的关键在于百年大计的教育，社会最宝贵的财富是人大脑里的知识智慧与人的创造力，重视教育的民族才会有希望，而重视教育的最重要的标志就是尊师重教，而尊师重教并不是空话一句，因此切实地提高教师待遇，提高教师的收入是重中之重。无论多么困难，都要拿出钱来提高教师的待遇，使教师的待遇不能够低于当地公务员的待遇，而且要通过制度的建设来保证教师待遇得到长期而稳定的保障。第四、对学生的要求首先是要爱父母、爱老师、爱同学、爱家乡，最后才是达到爱国的境界。这个认知与情感顺序是完全符合人的发展的。第五、认定教育是一种需要专业水平与敬业精神相配合才能够做好的事业，教育要让更多的对教育、对社会、对人生有许多真知灼见的教育家来办学才能够办得好，这些教育家应该是真正的教育家，他们只为教育事业，任何名利都不能够诱惑他们。一个国家的教育放在这样的人手上去办才能够办得好。一个国家有没有真正的教育家，以及教育家有没有机会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办学，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教育成败的关键。

就以上五点来说，我以为温总理对教育的把握已经很到位了。在共和国的历史上，能够如此认识教育的总理，只有他一个。但是，我这样说，并不是说他对教育的把握已经是完美的。因为，以上五点也只能够说，温总理对教育的认识与重视都很到位，但是，作为总理仅有认识与重视是不够的。因为总理的身份不是学者，学者以认识水平为已任，总理是国家法律的最大执行者与国家政策的最大制定者，因此对总理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自己的正确认识通过行政艺术与制度建设，在现实中得到落实。另外，即使在认识上，温总理也是存在着一些盲区的。这些盲区我先来作一点分析。

第一个认识问题就是温总理一直耿耿于怀的“钱学森问题”。这个问题最早是好几年前温总理去看望德高望重的钱学森先生时，由钱先生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建国以来，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个问题提出来后，总理一直感觉内疚，年年诺贝尔奖没有中国人的份，重大研究成果也没有中国人的份，共和国历史上的那些特别有贡献的科学家，那些杰出人才，几乎都是人家民国教育的产物，而且是美国欧洲教育的结果。因此，他还特意把全国最著名的高校的最著名的校长与教育理论家请来座谈分析这个问题的根源，但是，温总理没有能够从这些校长及教育理论家们吱唔其辞，欲言又止及言不由衷的话语中得到什么启示。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找。但是一旦找到，就可能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中国的大学,普遍官本位衙门化外加意识形态化，已经使老师与学生，基本上失去了研究学术的兴趣，失去了思考能力与创造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启迪智慧的教育被长期巧妙地置换成以洗脑为宗旨的“宣传”，独立思考与创造的种子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被消灭的。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的老师与学生，真要热爱学术研究，探究问题，被边缘化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学术精神上受到的严重打击。在这样的气氛中，中国的学术腐败举世闻名。一些重点高校在读博士生竟然三分之二以上是各级地方政府官员，他们由秘书代考，博士论文请枪手代做，答辩走形式，抄袭成风，虚假研究，劣币驱良币，官本位行政取代教学、学术研究本位，用宣传的成果来代替教学与研究的成果。这些东西，那些被总理请来的大学校长及教育理论家们是不敢说的。不敢说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有许多事情就是他们参与甚至主持下干出来的。大学校长，甚至重点大学校长抄袭不断地被揭露出来，但是，总是平安无事，仍然过着幸福的抄袭生活，校长照做，教授院士照当。校长利用职权贪污腐败，常常一抓一大串。而且暴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在这种环境下，要做好研究，教育好学生是极困难的。全世界的一流大学没有一间是这样办成功的。我总以为，如果感觉自己的教育有问题而又无法得到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世界一流大学是怎样办的。虚心向人家学习就是了，学不了的时候，就把人家请来，让人家来办。

我以为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中国被各种政策与制度贬为三流或者四流的那些大学，拿出几百间来，主动去找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的一流大学合作。让这些大学完全按照他们的办学理念与办学制度去做。而一流与二流的国内大学留给自己来办。这样可以使得办学体制多元化，个性化，使各大学之间互相竞争，公平竞争。二十年以后再来看看效果，我们自己办的一流二流大学与二十年前自己的三流四流大学相比，看看效果怎样。如果三流四流大学在与人家合作之后教育业绩与学术水平远远超过原来的一流，那就连一流二流的大学也依照这个办法来办。中国的教育一定会有希望，中华民族一定会有希望。

第二是教师的绩效工资问题。教师的待遇要提高，这是毫无疑问的，由中央与地方财政直接拿出钱来奖励教师肯定是对的，但是这不应该是一个临时行为，而应该制定相关的制度，甚至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以免人存在政兴，人亡政息。但是教师是不是也与其他的工矿企业那样动辄要讲求“绩效”？教师如果一定要论“绩效”，应该怎样衡量？说到底就是怎样认识教师工作的问题。应该说教师的劳动与其他任何行业的劳动性质都不一样。

最根本的就是教师的劳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是短时间里立竿见影的，而应该是长期性的；同时教师的劳动成效也是综合性的，也许一个好教师，我们能够感受到他是一个好教师，但是很难从量的分析上去把握，而且一旦化为量，就容易被异化，任何制成指标的东西，都是容易走向愿望的反面的。教育是百年大计，同时也就意味着这是一种慢性的工作。绩效的出现，一定会严重干扰教师的正常工作，使上下日益要求立竿见影，追求政绩效应。这样就走向了教育要以人为本，培育人那种要求慢而细致的反面。借鉴一下做得好的国家，我以为是很有必要的。

教师的待遇要提高，但是以怎样的方式来提高，是非常关键的。弄不好，还会出现反效应，还不如不提高。温总理说：“从今年起，在国家财政比较困难的情况下，按教师平均工资水平不低于当地公务员平均工资水平的原则，实行义务教育阶段教师绩效工资制度。中央财政今年已准备120亿元，全国计算大概是370亿元。这不是简单的涨工资，应该把薪酬待遇和个人工作成效密切挂钩。这是对教师辛勤劳动的尊重。我们要继续发扬中华民族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不断提高教师的政治地位、社会地位和生活待遇，把广大教师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更好地发挥出来。”

　就这一点来说，温总理为广大教师，特别是中小学教师增加工资，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加大教育投入这肯定是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加大的教育投入，是不是要用“绩效”工资的形式体现?因为教师的绩效是最不明显的，是需要长期耐心等待的。这就是百年大计的奥妙所在。因此，增加待遇的方式也是值得思考的。用领导的指示来增加教师待遇是最不可靠的。原因很简单，容易“人存政兴，人亡政息”，因此要将这个制度化，法制化，稳定化，从而长期化。

第二，大力提高选拔教师的条件，让最优秀的人才进入中小学教师行业。教师职业的高门槛性很重要。因为，只有高素质的人才能够培养高素质的人。幸福的人生需要幸福的人去滋润与点化。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第三，使全国的中小学教育均衡发展，尽力依靠法律与政策，逐步缩小并消除地区、学校及教师之间的待遇差距，而不是人为制造差距。中央财政要用来平抑地区差异，即向贫困薄弱地区与学校倾斜，同时学日本的做法，即为鼓励地方办学积极性，地方财政出资多少，中央财政也补贴多少，这就是用“钓鱼”的方式，来鼓励。这样可以保证地方财政的积极性。日本基础教育是世界上最为均衡的，这是他们严格遵守宪法规定“所有国民依各人的能力而受完全平等的教育”的结果。因此，制定的教育政策要有利于缩小地区与学校之间的差距作为标准。原因很简单，所有的孩子都是共和国蓝天下的花朵，每个人的幸福都会关涉到他人的幸福。等级差异性的教育制造的只会是“歧视”与“仇恨”，归根到底，不利于社会和谐。

第四，对教师的考核，应以“底线”为标准，而不是以“绩效”为标准，更不要鼓励教师追求师德高标。所谓以“底线”为标准，就是通过高门槛选拔进来的高素质的教师，在从事教育事业的过程中，只要没有违反教师职业的行为规范，没有遭受学生及家长的投诉（有投诉就要去核实），则就是合格的，就应该拿到应得的那份工资与奖金，而不搞什么绩效工程。原因还在于对教育事业的理解上，因为教育是百年大计，是慢的艺术，追求绩效的考核，一定会把教师的矛盾激化，破坏教师之间的团结协作和互助精神，使教育重新走上短平快的绩效工程，从而远离了教育求真，长期有效地保护儿童天性的作用。也使教师将更加受到更加严酷的管理，这将增加教师的心理负担。这种绩效做法不用几年时间就会把中国的基础教育搞得乌七八糟。

第五，高待遇高条件选拔中小学教师，要把新入职的教师中热爱学生，热爱学习，善于思考，热爱并且愿意终身从事教育事业作为选拔教师的重要条件，对教师不要唯文凭，更不要弄那么多的考核指标，少一点评比与检查，少一点荣誉等级，少一点课题与论文要求，少干预学校的正常工作与办学自主性，多一点自主办学权。政府对教育的管理，应该标准公开化，让校校清楚，人人知晓。不投诉不过问，不被投诉就是视为合格，合格就要得到他应得到的待遇。政府管理教育，应当只充当裁判员角色，不犯规绝不要乱吹哨。让学校里的教师、学生能够安心读书，思考，保持对知识的兴趣与热情。

第六,增加教育的整体投入，用好教育经费。以避免一个国家的钱都流向房地产与国外的债券。一个国家的政府有钱是好事，如果这些都用来搞房产地，买美国的债券，其实玩到最后还是泡沫。只有用来培养人，用于教育事业，才是长远的，实在的。一个社会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金山银矿，更不是GDP，而是国民大脑里的思想智慧，他们的源源不断的创新能力。有创造，有知识产权，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