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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士的生命追求         
勇士的生命追求
[ 作者:杜欣欣    转贴自:故乡    点击数:1402    更新时间:2004-04-07    文章录入:水木

 

    这个城市不大,座落在北美洲的屋脊之上。科罗拉多河从雪山上翻腾而下,流过城市。大河造就了沙漠中的绿洲,绿洲又为荒凉的旅途划上了一个逗号。通常,旅游的人们都会在这个小逗号上略作停顿,因为在其后的旅行中,荒凉的长句将向西延续500多英里,漫长的荒凉中最多只能碰上个顿号,直到拉斯维加斯,才得以遇上一个句号,作较长的停留。

    在旅人看来,这个逗号极为普通,毫无特色和风情。然而,旅人却有所不知,此地推窗可见洛矶山的四季,出门不远便是旷达的高原沙漠。这城市的周围,高山巍峨、森林葱郁、峡谷纵横、大河奔流、荒漠广袤。方圆几十里地,藏著不少野外活动的好去处,众多的好去处招引了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对于那些英雄好汉们,它可不是一个逗号,而是一个惊叹号。

    这里的人酷爱高山大河,迷恋沙漠和峡谷。他们滑雪漂河,登山攀岩,玩铁人三项,最厉害的,还独自去垮越极地。我的同事中既有奥林匹克级的单人划艇运动员,也有每年都参加波士顿马拉松大赛,却从未拿到名次的业余爱好者。

    每年的7月,人们照例举办一年一度的Ride  on  Rocks。到了那时候,你就来看吧,延绵青翠的洛矶山粱上,单人骑,双人骑,背著孩子骑,数十里长的自行车队正在急行中。骑士们戴头盔,著紧身衣,个个精壮无比,那坡度极大的山路方显出英雄的本色。自行车队旁,时而驶过扛著单人划艇的吉普,不知又奔著哪一条大河去了。到了冬天,原本寂寞的盘山公路上,滚动著大大小小的车辆。那侧面插满长长雪具的大轿车,趾高气扬地从顶著雪板雪杆的小车旁轰鸣而过。白雪纷飞的校园里,又添了数位因滑雪受伤而架双拐的学生。

    除却大雪封山,洛矶山中总有人在风餐露宿,健行独步。他们啃干面包,喝山泉水,运气好的时候,或许能从河里弄两条鱼上来烧烤。即使大雪封山,也难挡住登山者的锐气。你若查看Colorado's  Fourteeners(既科罗拉多高度超过14,000英尺的高山)的网页,许多的登山豪杰还特意以加重的黑体字标明:“此山为本人在冬季独自攀登。”对这里的人来说,只有在山林和旷野中的户外运动,才算得上户外运动,哪个城里人造的体育场可与此地的高山大河一争高低?

    对于那些迷恋高山的人来说,这城东的洛矶山真是魅力无边,而对于那些酷爱旷野的人来说,城西的高原沙漠也毫不逊色。那高原上永远严酷的恶谷狂沙危岩险地是对体能极大的挑战,而高原沙漠也因为这些挑战者才不至太过寂寞。

    我们城市的东面,有一个名叫阿斯本(Aspen)的小镇,人口不过几千,可是却因滑雪和避暑而世界知名。4月24日,星期四,住在此镇的阿伦·拉斯顿(Aron  Ralston)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假期。他首先攀登了阿斯本附近的索佩斯峰,然后离开仍在飘雪的阿斯本,西行数小时,出科罗拉多,进入犹他沙漠。4月25日,他来到犹他州的莫阿布(Moab)附近,在相当艰险的山谷中骑山地车大半天,然后驱车向莫阿布西面的马蹄峡谷进发。在那里,阿伦准备作为期一天的峡谷健行。因为是一天之旅,他的车上只装备了攀岩的绳索、急救包、山地车以及一天的干粮。也许是岩缝和峡谷之于这个登山勇士,有点太过平淡,他也没有携带手机。

    27岁的阿伦身高6英尺2英寸,体重165磅。这个体力极棒的年轻人可以负重70磅,攀登12,000英尺的高峰。1987年他自俄亥俄州迁居科罗拉多,如今,他已经征服了该州54座超过4300米的山峰中的49座。两个月前,他还和同伴一起攀登Snowmass附近的主峰,而那次攀登使他险些葬身雪崩。为了攀登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峰(McKinley),1997年阿伦辞去了英特尔的工作,来到阿斯本,在一家运动器材商店里做了一名店员。这次西行,也是阿伦为攀登麦金利山而作的一次热身活动。

    阿伦将车子停在马蹄峡谷,此地距公路大约70公里。当夜,他就地露营。次日清晨,他骑上山地车,顶风南行了2个半小时,到达蓝约翰峡谷(Bluejohn  Canyon)。这条峡谷位于峡谷地国家公园之西,马蹄峡谷之东。峡谷地国家公园地域辽阔,气象万千,但是公园里的许多地方非常偏僻,至今无人踏足。我们曾经数次访问过这个国家公园,大多只能在公园东北的空中之岛停留。在那里,大地顿时在你眼前陷落,苍茫之中,无数的山峰石柱延伸直至天边,其壮观远胜于大峡谷。可是峡谷地公园西南的迷宫和东南的岩针地区却遥不可及。而阿伦所去之处,正是公园的西部边界。

    这一带沙地松散,行路艰难,峡谷深窄,陷阱处处。沙岩随时都可能滑落或移动,即使夏天,昼夜的温差也可以达到20多摄氏度。荒渺的大地上既无水源也无草木,每个健行者每日必须至少携带1加仑的水。沉重的装备、严酷的气候和狰狞的地貌令绝大多数的健行者裹足不前,这一带遂成为美国大地最为人迹罕至之处。

    到达连国家公园管理人都称为冒险之地后,阿伦开始了他24公里的健行。如登山一样,这一次攀峡越谷,阿伦仍然是个独行侠。在峡谷断壁上的攀援几乎是垂直而行,或是在一定的高度上俯壁侧行,也有人作峡谷跨越。因此攀登高山和峡谷就有所不同,后者除了必备特别的吊索、抓钩和攀岩马甲,还需特别的技巧,诸如打绳结,固定抓钩,上攀和下降。蓝约翰的许多峡谷既窄且深,身在谷底的探险者们,双手一伸即可触及石壁,可是他们的目光却要越过50米左右,甚至100米高的垂直岩墙,才能够到蓝天。在无限长的时间里,渴望汇入科罗拉多河的雨水在此地钻出条条峡谷,峡谷的颜色火红桔黄,极为鲜艳辉煌,如蛇行般地蜿蜒盘旋。然而,附近的牧人都尽量避开这些诱人陷阱,因为他们的牛时常会在平地上突然消失,那些迷失的牛将永远幽闭在美丽的峡谷之中。对于那些寻求自然美的人们来说,在此地健行,任何一个小错误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阿伦在蓝峡谷又健行了将近3个小时,这小子还不老实,他来到被称为'巨降'(Big  Drop)的地区。犹他州知名的攀岩作者迈克凯斯在他的“科罗拉多高原峡谷健行”一书中写到“Big  Drop地区与世隔绝,在此的攀岩人需要极好的专业技巧”。在一条大约1米宽的峡谷里,火红的砂岩凹凸有致,阿伦顺著岩壁上攀。开头的一切还算顺利,在20米的高处,他成功地登上一块看似十分坚固的巨石。他QI息在巨石之上,观察了一下,若干石壁的突起部位正好作下攀的把手和脚蹬。于是他开始下攀。然而,就在他把握一块岩石时,另一块巨石突然脱落,他仅仅来得及抽出他的左手,而右臂被压在那块巨石之下,正是那只在2月的雪崩中曾经冻伤过的手臂。巨石将他牢牢地钉在石壁间的半空中。此时是4月26日下午2点45分。

    阿伦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作为一个卡内基梅隆大学机械系的毕业生,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知识、智力和体力,希望将右臂从巨石下抽出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毕竟那是一块重达350公斤的巨石。因为红沙岩相对比较柔软,他也试图将石头凿碎,可是他只带了一把袖珍小刀。他两面都是石壁,而右手又被巨石压住,在如此之狭窄的石缝里,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和清醒的头脑,等待救援。

    这是一次极为漫长的等待。阿伦将抓钩插入一条岩缝,固定住,再将身上的攀岩马甲扣紧,这样,他可以坐在半悬空中的马甲上。他用左手掏出背包里的东西,那里面只剩两个墨西哥玉米煎饼和1公升水他尽量节省著饮水和食品,并将他原来丢弃在包内的糖纸舔干净。黑夜来临,临近5月的沙漠,气温仍然降至零下,寒风冰冷刺骨,仅著短裤和T-恤衫的阿伦只能以强壮的体魄抵御著严寒。在寒风的呼啸声中,恐惧、沮丧、懊悔和夜风一起向他袭来。他感到自己辜负了那些深爱著他的人们,懊悔自己违反了攀岩的安全规则。他甚至想到,即使他能写下最后的只言片语,雨后峡谷的激流也会将它们冲刷干净,爱他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遭遇。他将自己名字刻在岩壁上,然后昏昏睡去。

    长夜将尽,希望随著太阳升起。太阳带来了光明也带来炙热,他极度地干渴,他摇摇水壶,那里面不多的水令他打消了喝一口的念头,毕竟他只带了一天的粮草。白日里,他尽力让自己放松,幸亏他还带有CD以及几张音乐磁碟。有好几次,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或许有人走近,也或许是直升飞机的声音。他兴奋起来,觉得解救在即,可是声音过后的沉寂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沙漠的大风吹得石缝呜呜作响,一只干渴的鹰飞到石壁上,然后又爱莫能助地拍翅而去。石壁上的蚂蚁忙碌地搬运著不多的食品残渣。白天,除了风和太阳,还有这些小生命。等到了黑夜,他的唯一伴侣只有怒吼的狂风。

    当夜幕第三次降临,阿伦喝尽了最后一滴水,夜空无限深邃,月亮在地球的另外一面,群星凝视著孤独等待中的阿伦。除了求生的渴望,他还有什么真言要向这漫天的繁星倾吐?

    当太阳第五次升起,阿伦已经断水两天,但是他仍然相当理智和平静。他明白继续等待即是坐以待毙。他已别无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断臂自救。在这个极为偏远孤寂的岩缝里,阿伦独自作出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决定。他从登山包里抽出了8厘米长短的袖珍折刀和急救包,将它们摊放在一块岩石上,再用一条绷带扎紧右上臂。沿著右臂肘关节之下,他切了下去。可是这刀很钝,最初连汗毛都割不断,因为那不过是一个价值15元的手电筒的附赠品。阿伦连续切割一个小时,终于将右臂的柔软部分切下。然后他移动位置,以扭矩的原理,借助岩石将尺骨折断。在毫无麻醉和止痛情况下,他战胜了剧痛,又在大量失血脱水的半昏迷中,他清醒地为断臂扎起止血绷带,涂上抗菌药膏。最后,他还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杠杆原理,试图从巨石底下取回本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那截断臂,希望获救后还能断肢再植。徒劳无功之后,他又以独臂借绳索下降20米,他喝了峡谷底石缝中的积水,并灌满了水壶,然后向生的希望走去。

    虽然现在的阿伦已经可以自由地移动,可他清楚地知道,这距离真正的生还还十分遥远。他必须和失血以及昏迷争抢时间,他必须至少再走七英里。沙漠峡谷中越宽阔的地方,沙子就越松软越下陷。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行走在这样松软的沙地已是十分不易,更何况是失血脱水断臂的阿伦。就在阿伦跌跌撞撞地接近马蹄谷地时,他孤独而严酷的历程终于结束了,迎面走来两位荷兰来的健行者。远方来客被眼前的血人惊呆。但是他们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即给阿伦饮水和食物,然后他们三人继续前行。他们走过被称为大画廊的地区,此地遍布木乃伊形状的石峰,就在距离阿伦汽车仅1公里左右的地方,他们听到了飞机的轰鸣。

    因为阿伦五天没有上班,他的同事报警。警方派出直升飞机寻找。直升机飞行了2个小时,只在马蹄峡谷发现了阿伦的汽车。正当飞机准备掉头著陆时,警官突然看到地面上两个挥手的人,这正是那两位荷兰人。

    降落之后,警官发现还有第三个人站在那里,他是一个血人,从头到脚都裹著新血和干血,他的右腿和红沙岩同样的颜色。在公园里工作25年的斯蒂芬斯瓦克说:“我从未见过像阿伦这样意志坚强的人。”

    在飞机上,警官不断地和阿伦说话,以免他昏迷过去。警官看到他的右衣袖空荡荡的,却不便询问。头靠著机仓喝水的阿伦告诉警官,为了自救,他不得不壮士断臂,听者无不动容。12分钟之后,阿伦下了飞机,他自己走进急诊室,真是超人。人们自然想到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我相信如果关公再世,也将对阿伦深表钦佩。

    事后,警官曾去蓝峡谷寻找他的断臂。那只断臂仍被压在巨石之下,周围血迹斑斑。攀岩的绳索仍悬挂在那里,从此还能看出阿伦曾以绳索和铁钩组成简单的滑轮,试图移动那块巨石。那巨石的体积可以装满一个卡车,并可以看出巨石向下滑落近1米。警官并不比阿伦更为幸运,不过后来医生说,即使取回断臂,也没有再植的可能,而且即使阿伦被他人救护,他也仍然面临著截肢。为他动手术的外科医生还开玩笑地对阿伦说:“你的外科医生的生涯还未开始即已结束。”

    其实,在美国,阿伦并非是断肢自救的第一人。1993年在科罗拉多,比尔杰拉基在钓鱼途中,被一块巨石压住左腿,但是杰拉基根本等不到天黑,三个钟头后,他就沿著膝关节,花了半个小时就将自己切了。看来他的耐心尚不及阿伦。

    5月2日,阿伦被送进我们城里的圣玛丽医院。几年前,正是在这所医院里,我去探望弥留之际的朋友汤姆。汤姆大我十岁,他并非天生残疾。二十几年前,风华正茂的汤姆酷爱登山和滑雪,他常去附近的绝顶孤丘(Crest  Butte)滑雪。那雪场因其难度而著称于世,也曾作过奥林匹克冬运会的赛场。一个冬日,绝顶孤丘发生了大雪崩。虽然汤姆从坍塌的雪块下捡回一条命,可是他再也不能行走。轮椅上的生活令其婚姻解体,也是因为瘫痪,他身患骨癌而不觉疼痛,贻误了治疗时机。许多人都认为那次雪崩是他命运中最大的不幸,可是他却对命运充满了感激,常说因为活著而非常幸运。

    今天,我手捧著一盆兰花,再次来到圣玛丽医院,看望素不相识的阿伦,一个令人钦佩的勇士。医院的警卫问清我不代表媒体,居然允许我进入阿伦的特别护理室。在那里我见到了阿伦的父母,可惜阿伦的情况刚刚平稳,还无法接见任何人。

    我向他的父亲表达了对阿伦的敬意,也说出了我的迷惑。美国人向来极为重视生命,可这样地“玩命”似乎和美国的价值不符。他的父亲显然对我的提问未作准备,他只是简单地说阿伦喜欢向自我挑战。这时我想起阿伦的个人网页,那上面的话似乎回答了我的问题:“生活是空虚无聊的,只有在旷野中,我们才有创造非凡的可能。(Life  is  empty and meaningless.It is in emptiness that we create possibilities for extraordinary results.)

    茫茫宇宙,生命何其偶然,又何其脆弱,珍惜生命正是人之本能。正是出于对生命的热爱,在无可选择的情况,阿伦以超常的意志断臂自救。然而,也是出于对于生命和自然的热爱,阿伦不断地进行自我挑战,毕竟爱惜生命并非等于苟活一世,只有对生命价值的追求才是对生命的珍惜。

    在这个原本荒谬的世界,人生原本也无意义可言。人生的意义只能自己去寻找,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你寻获。他人赋予你的意义,不管它显得多么崇高和悲壮,最终绝大部分都会转变成愚弄和背叛。希望创造人生价值的人,特别是那些希望创造非凡价值的人,必当承受一般人无法承受之重负和苦难,付出常人无法付出的代价。我的朋友汤姆亦是其中之一,而断臂自救的阿伦拉斯顿则是其中之最。

    仅以此文纪念我的朋友汤姆·默瑞(Thomas  Murray)。


    补记:

    2003年5月8日晚,阿伦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他仍然穿著短裤和T-恤衫,右手吊在蓝色的绷带中,左手握著一个袖珍相机。对著记者和巨大复杂的摄影器材,阿伦顽皮地笑著,不失时机地摄下了在场的每一位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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