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千军万马浓缩于兵棋,把陆海空天熔铸于方寸屏幕。他揣着强军梦,献身强军实践,打造了逼真多维战场环境、指挥作战要素一体联动的我国首个实战化大型兵棋演习系统,被誉为“中国军队训练领域的一场革命”。他是中国兵棋事业的拓荒者、我军大型兵棋系统研发的核心骨干成员。他就是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战役兵棋系统教研室原副主任张国春。
决胜未来,抢占世界新军事变革先机
战场如棋局局新。“兵棋推演”英文名称为war game(战争博弈),钱学森先生把它翻译成“作战模拟”,主要承担训练人员和推演战争两大功能。
作为我国最早思考研究兵棋的专家之一,张国春非常清楚,西方发达国家大型兵棋系统已经走过了近30年的发展历程,而我们的技术手段和实践积累,却刚刚起步。
世界兵棋经历了堆土成山、解衣围城的原始阶段,1811年,普鲁士宫廷战争顾问冯•莱斯维茨发明了近代兵棋。其总参谋长冯•米夫林感叹说:“这不是游戏,这是战争训练,我必须把它推广到全军。”1938年底,德国潜艇部队司令邓尼茨通过兵棋推演,成功制定了“狼群”战术,给盟军造成了巨大损失。
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大型计算机兵棋系统应运而生。在张国春看来,它与以往任何一种传统兵棋相比,都有了质的跨越,迅速成为信息时代练兵备战的强大平台、赢得战争的制胜利器。美国军队已经可以利用兵棋预先推演战争、优选作战方案。2002年底,美军专门在卡塔尔组织了准备打伊倒萨的“内窥03”兵棋演习。2003年初,伊拉克战争爆发,“斩首”行动和“快速决定性作战”理论成为当时的研究热点。
1995年,张国春考取了国防大学军事运筹专业的研究生,1998年毕业留校,开始参与了战争模拟系统的研发。2001年,张国春攻读国防大学博士学位。他选择的军事运筹专业,是公认最难考、最难学的专业之一。但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个专业,选择了最前沿的课题——作战体系效能评估。
当时,军内这个领域的研究尚属空白。张国春使出全身力气去啃这块硬骨头,向未知世界发起了冲锋。
矢志攻关,勇立世界兵棋科研创新最前沿
攻关期间,张国春密切跟踪世界学术前沿,经常从网上搜集外文资料,抱来海量书籍研读,寻找研究的突破口。他利用近一年的时间走访了部队、院校和机关等数十家单位,向业界专家登门求教。他从网上和外文图书馆复印的资料足有6尺多高,撰写论证报告50多万字。
2007年,全军首个大型计算机兵棋系统研发工程正式启动。张国春是最早一批进入兵棋团队的技术骨干。团队对张国春的一致评价是:话不多,但思考很深,做事踏实,关键时候拿得出手。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战役兵棋系统教研室主任杨镜宇副教授向半月谈记者介绍:“国春平时不声不响,可工作起来威力大、效率高。大家称他为‘无声手枪’——虽沉默寡言,却身怀绝技。”
在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兵棋演习教研室主任刁文清教授看来,张国春所担负的系统模型引擎设计攻关极为关键,直接决定着兵棋系统是否能紧贴实战、反映实战。
在兵棋系统研发过程中,张国春作为主管设计师,先后负责了“模型引擎”、“想定数据查询”和“战场情况报告”三大系统的设计与研发任务。其中后两个系统直接面向指挥员,研发技术难度大,军事要求高。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实验室,带领助手一行一行地写代码、一条一条地校数据、一个界面一个界面地看效果。
张国春孜孜求索,要通过兵棋,让部队指挥员感知信息化战场、打赢信息化战争,同时,又要实现由传统演习人的主观裁决向兵棋演习由“计算机”客观裁决转变,一改以往红方总胜、蓝方总败,车轮跑不坏、弹药打不完的“演戏”现象
学贵有恒。2009年,张国春完成了22万字的学术专著《体系对抗建模与仿真导论》,创造性地提出了体系作战仿真的构想,首次全面、系统地阐明了体系对抗建模与仿真的内涵、特点、体系结构和效能评估方法。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秦永刚副教授认为,张国春的这一成果在理论上、技术框架上有很大突破,特别是针对信息化战争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特点的体系建模和对抗仿真方面,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2011年,军委总部在国防大学组织了一场高规格、高水准的评审会,由14名军地知名院士、专家组成的鉴定委员会一致认为:国防大学研制的大型兵棋演习系统,难度高、创新性强,在许多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和原始创新,达到国际先进水平。至此,我国在兵棋系统发展水平上,与外军相比,由望尘莫及一跃而与强手并驾齐驱。
不久,兵棋系统首次在战区部队投入实践运用,得到时任战区首长和部队的充分肯定。此后,兵棋系统逐渐被广泛运用于军委总部、各战区重大演练和国防大学的教学演习。总部这样评价:兵棋系统是我军军事训练由机械化向信息化转型的突破口和抓手,实现了我军战略战役训练手段的新突破、新跨越。部队指战员这样评价:兵棋系统强制他们进入现代战场,按实战要求指挥和行动,可以说是对以往传统演习的一场革命。
命为志存:宁愿生命透支,不愿使命欠账
张国春同志爱人谷迎宾告诉半月谈记者,有一段时间,她发现国春回家越来越晚,变得越来越沉默。“这么工作,会把身体累坏的,你不能早点回来休息吗?”他说:“凌晨回来已经算早的了。那些年轻人,加起班来比我还晚,经常睡在实验室。我好歹还能回家睡会儿。”
2013年8月,张国春执行完任务回来,由于眼睛充血得厉害,就立即去了309医院。面对疑似脑胶质瘤的检查结果,他震惊之余,首先想到的不是尽快确诊治疗,而是瞒着单位和亲人,抓紧到办公室、研发室梳理材料,把工作打好结。
就在准备手术前,他了解到手术后可能会失忆,就说服妻子给他四五天时间,加班加点将系统资料进行整理,并作了详细备注,交给了接替的同志。他对妻子说:“千万不能让这些资料在自己手里断了档。”
术后,张国春被确诊为脑部胶质母细胞瘤,恶性程度是最高的四级。2014年10月15日,张国春走了,走完了年仅45岁的人生。他生前曾用一句话来提醒自己:“对待事业要虔诚,对待同事要真诚,认识自己要清醒。”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作战指挥教研室主任郭武君对半月谈记者说,张国春生前一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他多年来一直高要求地学习、高标准地工作、高强度地攻关。给他什么荣誉,同事们都会觉得应该给。他生前从没有把精力用在琢磨和争取个人的名利上。仅凭这一点,他就达到了很多人所不具备的崇高的人生境界。”
同事们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张国春病后推让正教授的事。当时他刚做完第一次开颅手术,正赶上教研部组织测评推荐正教授。张国春民主测评得票率第一,而且他的专业水平、学术成果完全符合条件,全部上下对他评正教授没有异议。当同事把消息告诉张国春,张国春却郑重地对教研室领导说:“我现在生病了,身体状况不好,就算以后上班,也不能再搞研发了,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同志吧。”
张国春生病后,他心里最牵挂的还是兵棋系统。身体稍好一些后,爱人带他回到黑龙江克东老家。弟妹问他:“大哥,你为了工作,为了事业变成现在这样,你觉得值吗?”他说:“因为我是军人,所以我值。”
“我们这一行,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手指头在键盘上一行代码一行代码码起来的。”杨镜宇副教授告诉半月谈记者,张国春生前编写程序、代码量累积2万余行,参加编写的各种教材和专著7部。他参与研究的重大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3项,军队一等奖4项,二等奖10余项,国防大学优秀科研成果奖7项。
国防大学副教育长郑云华对张国春给予高度评价:“张国春作为研发核心成员,为兵棋系统建设所作出的重大贡献,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中;他在兵棋系统研发中所展现的拼搏精神和奉献品格,让我们所有人为之动容。可以说,他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和他的团队成员同心协力,实现了我军大型兵棋系统零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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