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脸比字好看,学者的字比脸好看。演员当多露脸,学者当多写字。文字是学人的基本功。
今人出名靠电视包装,古人出名靠民间的传颂和想象。佛之所以受人朝拜,是由于沉默无言;杨玉环之所以美若天仙,是由于没人见过她。
泡沫总比实体多,虚的总比实的多,看电视的总比读书的多,上电视的学者总比写书的多,提建议的总比解决问题的多,批判的总比建设的多。前者比后者容易,是后者的衍生品,而衍生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短命的,2008年次贷危机正是衍生品过度膨胀而发生的。
现在学术圈学生流行称老师或导师为“老板”,娱乐界新人流行称老板为“老师”或“导师”。更有学术圈向老板圈硬挤的现象,这让我们这些从五十年代过来的老人真有点头晕目眩。
现在演技行当发展快,这表明我们的演员越来越优秀。但要命的是演戏本事却在快速向学界渗透:不来真的,只玩“秀”(show)。真做学问,要每天爬格子,写文章;写好文章要看大量的书。现在一些学人下不得这等沉下来的功夫,于是只有靠不停在面上“运动”来显示其存在。平时没有像样的文章,只有不停地上镜、开会,在杂志上登照片。说是名人,但没业绩其实就是空的。钱钟书《围城》中描写的一些文人作秀态,现在仍有人痴心不变。人在四十之前,为了生存,弄个职称,这样想也可以理解。但人奔五十了,该知天命。天命是什么呢?就是好好做事,本分做人。你的名字是和你的事业联系在一起的,不是与你的名片联系在一起的。文章是你的名片,但名片却不能印成文章。做人做事必须踏踏实实。
司马迁之所以为人赞颂千年而不衰,多是由于他给后人留下了不朽的文字。现代一些学人之所以只领风骚三五年,是由于他们不是在努力做好文字基本功,而是在努力寻找各种机会“全方位地展示自己”,其结果反留下许多不是。
司马迁官至太史令,相当于今天的正部级干部,但至今谁也不知道他受到过多少次邀请,开了多少会,作了多少次“主题发言”,得了多少“国家级大奖”。人们能记住的是他的《史记》。毛泽东说:“评论司马迁,可以有不同的侧面,单以文章论,他也不朽了。”[1]
学者是一个国家的“定海针”,学者要是不甘寂寞为个人名利上蹿下跳,那带来的结果就是国家的翻江倒海。
[1]盛巽昌、欧薇薇、盛仰红:《毛泽东这样学习历史,这样评点历史》,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90~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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