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国家与社会的互动即晚清国家与社会矛盾的运行和发展。在这一矛盾中,晚清国家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它是互动的动源。动源产生动力,动力就是国家的意志力。国家的意志力如何体现?通过国家的政策来体现,政策沉淀下来就形成制度。所以说,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动力来自国家的政策和制度。
国家政策,就历史角度而言,可以分为两种,即传统政策和因时政策。传统政策指的是统治集团立国的既定方针,它不会轻易随形势而改变。如清朝的扬满抑汉政策,贯穿其兴起和衰亡。而因时政策则是为了适应形势而制定的政策,它体现了与时俱进,有时是对传统政策实质的修正。也有的因时政策随形势变化而转变,甚至是对已有政策的反动,如清末铁路、邮电由商办转为官办。
国家政策,就其重要性而言,可以分为三类:基本政策;重大政策;具体政策。这些政策经过配套、积累、沉淀,就形成了基本制度、重大制度和具体制度。
政策和制度决定国家的命运,应是晚清政治史研究的重中之重。惜乎以往的研究对此重视不够。即使有一些研究,也往往停留在政策和制度的制定层面(静态研究),未达政策和制度的施行层面(动态研究),更遑论延及社会对政策的反馈。而正是这一施行和反馈层面,才是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结合点。
晚清国家制定政策和制度,并向全社会推行,推行中引起社会的反馈,导致政策和制度的修改和补充,并再次向社会推行,这样的循环往复就形成了国家与社会的互动。互动分为良性互动和恶性互动,或者说正向互动和逆向互动。国家与社会的互动是良性抑或恶性并不取决于政策和制度本身。坏的政策遭到反对进行修改会形成良性互动,如清初圈地制度的废除;好的政策因中间梗阻,执行不力,也会为善不终,如清末新政。
国家政策和制度的推行对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政策和制度不是国家与社会互动的唯一动力,社会的反馈对于政策和制度的推行有时起决定作用。
晚清国家与社会的互动不是直接的,而是间接的。间接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存在中间过程;其二是存在中间层次。
中间过程是传导过程。传导是通过网络来实现的。国家制订政策和制度,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通过其政治网络、经济网络和文化网络向全国推行,其推行的程度视其推行的力度而定。因此,有的政策和制度只停留在纸面上,有的只停留在一定的层次,有的只在一定地区推行。如清代的宣讲圣谕制度,虽经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皇帝三令五申,终是一纸空文,未在大部分地区推行。
中间层次是绅士阶层。晚清国家是从来不直接同农民和市民打交道的。国家与农民和市民之间没有政治对话机制。但绅士是四民领袖,是居于国家与社会之间的中间层次。以上所言政治网络、经济网络、文化网络都是官、绅、民的结合体。如政治网络由官府、绅首、保甲组成,其他经济网络、文化网络莫不是官府责成、绅士组织、农民和市民参加。实际上,绅士在各个网络上都起主导作用。国家政令只达于绅士。绅士说行得通,就行得通;说行不通,就行不通。因此晚清国家与社会的互动特点是国家与绅士互动,绅士与社会互动。
绅士是一个特殊的阶层,对于农民和市民,他们代表官府,甚至代表国家;对于官府,他们既代表地主和商人,又代表农民和市民。社会秩序是靠他们来维持的。农民和市民的大多数活动是由他们领导和组织的。晚清时期,由于太平军战争和捻军战争的影响,绅权大为扩张,官权日益陵替,造成了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中间梗阻。
清末立宪可以说是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最后一幕。当初,驿道上羽书飞驰,实行自治,推广教育,……百废俱兴。但此时的清国已担当不起“国家”重建的重任。其对社会的整合,只是进一步加强了绅权,削弱了官权。国家不仅未能改造国家、士绅、社会的三层互动结构,深入社会,反而因为政权下移,增强了权力的中间层次———绅权,造成社会的进一步失控。因此,晚清国家与社会的互动是失败的,清末的“国家重建”也是失败的。
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恶化既源于中间层次的梗阻,也源于中间过程的阻滞。由于政治网络、经济网络和文化网络莫不掌控于绅士之手,大部分地区的县政、村政、水利、仓储、教育早由绅士控制。因此,辛亥风潮一起,全国风云变幻,足证绅权坐大由来已渐。
综上所述,国家的作用是通过政策和制度来体现的,政策和制度是通过政府行为来实现的,政府行为是通过各种网络来传导的,各种网络是由绅士阶层来掌控的(信息论认为,谁掌握了网络终端,谁就控制了整个网络。毫无疑问,各种网络的终端是掌握在绅士阶层手中的)。或许这可以说明晚清国家与社会互动的动力、方式、特点和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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