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一，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俄罗斯总理普京在达沃斯经济论坛的发言中，提出了在世界各国当前克服经济危机的过程中可能会犯的两个错误:一是孤立主义和放纵的利己主义，二是国家的过分干预。他特别强调了“国家的过分干预”，认为现在几乎在所有的国家里，反危机措施都带来了反面的东西，那就是不是去完善市场机制，而是最大限度地扩大国家对经济的干预。这种过分的干预是“对国家无所不能的盲目崇奉”。

普京下面这段话更耐 人寻味：“上个世纪在苏联，国家的作用曾经发挥到极致，结果使经济完全丧失了竞争力。我们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这个教训让我们损失惨重。我想，现在谁也不会要去重蹈覆辙。”

作为过来人，普京谈的是切身感受。在苏联70多年的发展进程中，“国家力量的干预”不仅是绝对真理，也是一种决策和施政的金科玉律。当时的执政者认为，苏联这个国家有力量解决国内的一切困难，有力量通过国家干预来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农业集体化和大幅度地提高全体人民的物质福利水平。因此，国家的干预被视为国家发展的唯一力量，国家将发展的一切问题都包了下来，包失业，包贫穷，包落后，包发展迟缓，包社会主义，包发达社会主义，包共产主义。而在苏联阵营内，则包他国资源的利用，包他国发展计划的制订，包他国与世界的关系。

苏联国家干预的实质就是不相信一切非国家的力量，逐渐地，国家干预就成了心有所愿而力所不能及的垄断。因为，国家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只是绝对地国家干预，而根本不顾及非国家力量的利用，那这种国家干预实际上就成了对国家力量的绝对化消耗，国家干预下的一系列许诺就成了泡沫。在苏联的历史上，曾经反复出现过一个怪圈，那就是国家干预最强的时期正是国家处境最困难的时期，正是国家的政治和经济能力最弱的时期，也正是出现多方面危机的时期。一旦在国家统领下，减少了对国家干预的使用，苏联的发展之途上就会出现曙光和希望。然而，这种情况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苏联的发展始终未能摆脱国家绝对干预这条道路，最终的结果是苏联完全丧失了竞争能力，不得不面临解体的毁灭性考验。

也许，莫将国家干预的力量绝对化不仅仅只是俄罗斯这个国家一国惨痛的教训。普京的一席话还是值得思索的：“由国家来承担一切责任，就可能取得最好的结果，这种想法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国家力量也是一种可以耗尽的资源，这是其一，其二是它也并不总是有效的。”当前的经济危机在考验着俄罗斯的国家力量，也在考验着普京对国家干预力量绝对化的阐述和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