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考察进修的一学年中, 作为一名职业教育工作者, 我特别留心了美国基础教育的基本结构, 管理程序和方法, 教学重心, 以及测量方式. 也曾多次和美方的教师讨论中美两国基础教育教学的异同, 质量的比较等等。 地方色彩浓重的社区性教育结构: 美国不是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国家,中央政府即美国的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及各级地方政府分享着程度不同的政治权力,在内政问题上,主要依靠地方自治。在教育方面,联邦政府通过法律在全国实行12年义务教育制,即1年幼儿园教育以后,实行六年小学,二年初中,四年高中的学制。联邦政府通过贯彻执行十二年义务教育法,保障所有青少年都享受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权利。除此之外,联邦政府对各地方的基础教育基本上不再负有别的责任,美国联邦政府也没有职能完备的教育部,基础教育的教育政策和措施都是由各州政府的教育部制定和监督实行的。 换句话说,除执行十二年义务教育法这一点各州都相同以外,各州在基础教育的其它方面都可能是不一样的,有时是很不一样的。各州政府教育部对基础教育的统管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在一些州里,由各地学校的董事会根据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法律政策制定自己的学校政策。 说美国的基础教育是地方色彩浓重的社区性教育,主要是指不同地区的学校董事会代表着不同的财力水平,代表着不同的种族观念和社会理念,代表着不同的对教育的理解和需要,因而也就制定出不同的学校政策和运行方式。 美国的十二年义务教育法有两层意义:一方面,所有美国儿童必需接受十二年的基础教育,拒绝接受十二年基础教育就意味着触犯了法律,也意味儿童的家长或者监护人触犯了法律,从法律上讲拒绝接受义务教育的青少年和儿童要接受强制性的教育,触犯义务教育法的儿童家长或监护人要坐牢,要被重罚款;另一方面,儿童所在的社区必须提供完全免费的教育,学生上学不必付一分钱。 全免费的义务教育内容还包括:免费乘座校车,校车的运行路线要使绝大多数学生能够方便地乘座;免费使用各个学科的教材用书;免费使用学校里的机房设备和图书馆;家庭生活困难的学生在学校里免费享用午饭;聋哑学生免费享受校方必须提供的哑语教师,即使全校只有一名聋哑学生,学校也必须配备哑语教师;行走不便的残疾学生免费享受校方必须提供的专门的护理人员;对于存在学习能力障碍或智力低下的学生,学校必须由受过特殊教育培训的教师来进行特殊的教育活动。 由于美国的基础教育是全免费的义务教育,强大的财力支持是必不可少的。联邦政府不负责各地学校的资金来源,各州政府对各地学校的经费支持也是只占学校经费很小的一部分。各地学校的经费由学校所在的社区,即学校所在的村镇城市自己解决。 社区为基础教育筹措资金的方式就是征税,通过在本社区征收房产税来提供本社区从小学到高中的各级学校的经费。就是说,社区内所有拥有房地产的人都必须依照其房地产占全社区房地产的比例,以纳税的方式来分摊学校的经费。这是法律上明文规定的。拒绝纳税的人都会因触犯税法而被逮捕坐牢罚重款。 各社区每年都要讨论一次学校的经费预算,由学校方面就教员工资和工资的增加,就添置设备,增加雇员,增加学校活动的项目等等向学校董事会提出本学年度的财政预算。学校董事会是社区选举出的代表,负责对学校进行监督和政策指导。学校行政一方和董事会一方每年度都要对学校的财政预算进行讨价还价,达成初步一致的意见以后,预算方案交付全社区公民投票公决。 因为社区就学校财政预算的公民投票的结果会涉及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拥有房地产的家庭为学校经费所交纳的税款可能会达到占其年度全部纳税的三分之二左右。)人们对学校财政预算的讨论和通过与否都是非常关切的。92年底,我在佛蒙特州访问过一个学校,其预算方案在89年曾被社区否决。93年4月,我在纽约州亲眼看到一个社区投票否决了今年的学校财政预算。可见,每个学校的经费充足与否由该校所在社区的富足程度和社区内人民愿为学校纳税的多少来决定。 不同社区的学校经费是不一样的,办出来的学校也是不一样的。 我在纽约州州府奥尔巴尼地区参观到纽约州第一流的市郊学校,当地人民的富裕程度很高,几所初高中学校的图书馆都配备有计算机检索系统和电子扫描登统系统、微缩胶片及其放大复印设备、出入口电子检测器等等,借还书及图书出入图书馆都是微机处理。几所学校都有一个或数个现代化的机房向学生开放,连初中学校都有闭路电视系统,每天早晨由学生向全体师生播讲当天要闻。高中学校的学生每天都要向当地社区定时播发当天的要闻和学校的活动情况。每个学校的体操房兼做篮球馆,可容纳几千观众,有些学校甚至有两个这样的体操房。另外各个初高中学校还有大礼堂、足球场、曲棍球场、网球场、棒球场、橄榄球场,甚至还可能有跳雪台。 与此行成鲜明对照的是,我在宾西法尼亚州曾和一名当地教师交谈话,她说到她的学校由于当地社区支撑不起学校的经费,学校长期赤字运行,已然被迫停学了。密执安州的一个学校经费紧张,社区不能提供足够的资金,不得不多次放长假,让学生回家。还有的学校只能保证学生基本的活动经费。 学校财源和财力不同是造成各地学校地方色彩浓重的原因之一。造成各地学校地方色彩浓重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社区群众认为应该对自己出钱经办的学校有发言权,通过学校董事会对学校行政方面提出各种要求,以影响学校的办学方针,甚至要求增加某些特定的课程。 由于学校的政策基本上是由社区成员选举出的学校董事会所决定的,社区人口的构成因素对社区的学校政策影响巨大。种族、宗教、贫富等级等等都会成为影响学校政策的因素。例如,在美国西部的各州由于拉美国家和亚洲国家移民增多,有些社区人口的构成因素很复杂,各个种族的人都希望学校里设置自己的母语教学内容,使得一些学校语言课的设置很困难,有的学校甚至用十多种语言授课,以满足不同种族的学生的需要。 职责分明的各级教育管理系统 在法律约束的框架中,学校董事会在美国的基础教育中起着绝对重要的作用。各个学校的董事会之间是相互不牵涉的,各学校董事会与州教育部也是相对独立的。 一个社区学校董事会负责聘用这个社区的从高中到小学各级学校的校长,并聘任一名负责协调指导各个学校工作的学监。各级学校的校长从行政上受学监的节制和领导,由学监和各位校长一起向董事会负责。 董事会负责谈判和签定社区与学校行政人员和教学人员的雇佣合同,也负责学校基本政策和财政预算的制定,还负责处理教师或学生及学生家长就学校教育教学的投诉和建议。 董事会成员由社区内公民自由竞选产生,每年只发给一些象征性的津贴,却要花费大量的业余时间开会讨论制定政策,处理问题。尽管董事会成员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尽义务,但他们对社区的教育有着重要的发言权,每年都有人竞选董事会的席位,有时竞选还是非常激烈的。当选的董事会成员绝大多数都是热心公共事务并对教育有深刻理解见地的人士。 董事会除审察学校预算外,还要审察学校行政和教员方面申请使用的各种教材课本,通过对教材选择的影响,对学校教学的指导思想表达出董事会成员本身对教育的理解。 董事会聘请该社区的学监,如果该社区有校长缺编,由学监荐崐校长人选,然后由董事会面试、审查和聘任。但学监也无权罢免在职的校长。各地的学监基本上都是教育学博士或教育管理学博士,学监和各校校长必须有一个硕士学位以上的教育管理学学历。 学监负责对社区内从小学到高中各级学校的领导和管理,各学校校长负责各校的具体事务。校长和副校长也各有明确的职责范围,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不太可能出现有问题相互推诿,无人负责的情况。对副校长来说,校长是个"监工头",但校长不能干涉副校长的具体工作,每人的职权范围是很明确的。 学监和校长的教学思想和风格可以充分体现在该社区学校的工作之中。通过和不同社区的学监和校长的谈话以及对他们工作的观察,我觉得他们基本上都是学识渊博,见解深刻,又极富有献身精神的教育家。他们每天都要在下午6点左右才能下班,每周至少有3个晚上要有会议或其它活动。另外他们的假期比别人也短得多。 美国学校实行两级管理,校长和副校长直接管理指导各学科系组的工作,直接和任课教师对话,也有相当于我国学校里教务处的机构设置,但名为校长办公室的"教务处"和名为教导处的"德育处"都不直接和教师有"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前者辅助校长处理工作,后者直接对学生做工作。这两个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除教导主任一人和教师的工资福利待遇基本相同以外,其它人的工资至多相当于相同资历教师的三分之二。 学校行政管理和后勤服务人员都是满量工作,几乎全天不停地工作,如果有些人半天没活干,这就意味着要减少雇佣人员的数量。在资本主义的运作方式下,不会有人不干活白拿钱。 美国中小学教师的待遇 美国中小学的教师属于社会的中产阶级,处于中等偏上的社会地位,有良好的社会福利保障。教师的工资起点基本由该教师的学历来决定,有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的教师起点工资是不一样的,然后随任教的年限逐年递增工资总额。同时,由于各州各地的工资收入和消费水平不同,各地的起点工资也是不一样的。从教三十年左右的教师的年薪可能从开始任教时的2-3万美元递增到5-7万美元。 在不同的社区学校任教的工龄不能连续计算,如果在一个社区学校任教十五年后,转到其他学校去任教,起点工资是根据该教师的学历从最低点重新递进,这从相当大的程度上控制了成熟教师的过多流动。 一般情况下,一名教师在同一社区任教超过三年后获得在该社区学校任教的教师资格。为了保持教师资格,美国教师每隔几年就要通过一次进修,取得一定的进修学分。这种业务进修是自费的,也是教师个人在业余时间进行的。 校方和董事会无权随意剥夺获得教师资格的教师的工作。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有教师资格的教师才可能失掉工作,那就是:学校里班级数目减少,不再需要这么多的教师。 美国学校里一个闲人也不养,班级数目的减少必然会导致校方和董事会辞退多余的人员。但是,在辞退教师的时侯,必须首先辞退获得该社区教师资格年限最短的教师。这时,教师的资格年限是唯一可考虑的因素,其它如健康状况、教学能力、教学质量等因素都不能考虑。这是为了保护教师的个人利益不受行政管理人员或董事会成员的个人好恶或裙带关系的影响。
(本文以《考察美国基础教育印象》为题发表于94.12〈天津教育〉, 并有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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