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扁，一个有特色的坏人，马英九，一个接近完美的好人。按照传统的二元对立思维，在好人与坏人之间要挑一个领头人，一定会选择马英九；但如果要选一个可供家家户户茶余饭后闲聊消遣的话题，当然阿扁更受欢迎啦。但前提是，必须先建立一个有理性和秩序的制度，否则角色就很容易颠倒错位。

阿扁原来还是有能耐的。当他在庭上巧舌如簧地自辩、泰然自若地与审判长对答，赢得一些掌声和笑声，不难发现，他的心理和意志都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有政治智慧和魅力的。此人身上集中了小人物的狡黠之智，政治人物的诡辩之术，还有一种与人俱来的戏剧性，这种性格在政治人物当中尤其少见。因为少见，所以突出。最重要的，从他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恐惧和压力。

很多人就不太明白阿扁案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按照我们的思维，这么一个麻烦人物，显而易见的贪腐事件，民愤极大，处理起来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不留后患。但台湾不一样，阿扁第一次受押的32天里，他的消息一再见报，公众了解他的处境就象在羁押所窗口围观一样一清二楚，这个人绝食，然后被送进医院救助，一审时也能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镜头里。特侦组两百多页的起诉书，每页都认定阿扁铁罪难逃，但一审完了还会允许他不用保释也能释放。既然调查取证基本完备，证据确凿，直接开庭审讯、清楚宣判、速速收监不就得了？按照我们这头的做法，此人必定从此在人群中消失，在媒体上绝迹，从此消声匿迹不知去向，即使多年后重现人间，也会失去他所有的价值和能力。是政治案也好，官吏贪腐案也好，我们办得少么，怎么还能允许他自由参加各类活动，甚至收监也允许每天都安排会客？怎能还能给他机会继续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支持者，甚至要冒着此人潜逃海外的风险呢？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这是我们不能理解的。

台湾司法系统还真是有趣。不但喜欢自找麻烦，喜欢承担风险，而且还喜欢咬文嚼字，信息公开。立案报告，特侦组近三百页的起诉书，公众需要随时可以了解。再长的审讯过程，每一个细节，双方理据和辨认过程，都逃不过媒体和公众的视线。媒体评估了又评估，各个政治派别纷纷发表意见，但那是外面的事，台湾高院和台北法院整个过程泰然自若，该做的事情一样不少，该做的决定一点也没受影响。

于是，无论多么扰嚷，多么戏剧性，在司法的舞台上，决定人物命运、主宰法制秩序的，还是台湾的司法制度。也因为如此，观点不同可以争论，有罪与否可以证实或者证伪，支持者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作出声援，同党可以想办法推翻罪证。但司法程序一如既往，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证据，什么样的声音，司法体制体现出来的程序正义，总是难以推翻。

于是，我们不仅看到了司法独立的重要性，也了解到司法程序公开透明的重要性。这两样合起来，再加上监督系统，就是程序正义。司法体系是一个政体维持秩序的基本体系，它强制，但并非暴力，更非不文明。在程序正义之下克尽司法的职能，其实就是维护一个政体的尊严。

可惜隔岸观火，不能对阿扁的处境有更详尽和全面的分析，只能当成一个娱乐事件和八卦事件。也因为隔得远，我们才能比较系统和清晰地看到一个具有基本的秩序和正义的司法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