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打印的文件是:洪虎访谈回忆“我的父亲洪学智”

洪虎访谈回忆“我的父亲洪学智”

作者:佚名    转贴自:人民网    点击数:778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收看人民网视频访谈。今年2月2日是我军洪学智将军诞辰100周年纪念日,洪学智是我军现代后勤工作的开拓者,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原部长兼政治委员,1955年和1988年两次被授予上将军衔,被人称之为“六星上将”。
[主持人]: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洪学智将军之子洪虎做客,和我们聊一聊洪学智将军伟大的一生。
[主持人]:您好,和我们网友打个招呼吧。
[洪虎]:谢谢各位网友,今天能够有机会到人民网来和大家见面,谈谈我所了解的我父亲的一些事情。我很高兴。
[主持人]:我刚才介绍了1955年和1988年洪学智将军被两次授予上将军衔,应该说在我们看来是一种殊荣,是非常罕见的一件事情,您作为他的儿子,您怎样评价这样的事情呢?
[洪虎]:作为我父亲,是国内唯一两次被授予上将军衔的人,应该说这是他一个很传奇的经历,但是,这两次被授上将,我认为它不是说在原来上将的基础上再叠加一个上将,这个是和我们国家两次实行军衔制,中间间隔了33年,这样的一个历史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们国家不是两次实行军衔制,也就谈不上两次被授予上将。
[洪虎]:简单的历史是这样的:1955年,我们国家首次实行了军衔制,那个时候,我父亲就被授予上将军衔。后来,到1965年,宣布取消军衔制,当时实行官兵一致,就是取消了军衔制。到1988年,我们国家又决定再次恢复军衔制。所以才有两次实行军衔制,这才能够有机会两次获得同一衔位的机会。
[洪虎]:我父亲为什么被两次授予军衔呢?首先条件是我们国家实行了两次军衔,但这里历史的机遇是这样:1987年,十三大进行了人事轮换,当时在军队内担任领导职务的,剩下唯一一个就是1955年被授予上将的,就是我父亲,其他人有的是过去被授过中将的,有的是过去被授过少将的。这样留下了他一个,这个应该说是1987年十三大的人事安排一个格局,所以,他唯一留下的,他有机会,就是有这种机会。再一个,十三大确定的军委的领导人,在授衔的时候,军委的主席当时是邓小平,副主席和副主席兼秘书长决定都不授衔,而我父亲当时担任的是军委副秘书长职务,他是副秘书长,因为当时是两个副秘书长,我父亲一个,刘华清一个,我父亲是领衔的副秘书长,他原来是上将,副秘书长要授军衔,军衔当时又授了一个上将。所以,他这么一个历史的机遇。
[洪虎]:从我父亲个人来讲,第一次授上将军衔的时候,他是属于比较年轻的人,1955年,他是42岁,除了少数的,比如肖华这样非常年轻的以外,他是属于最年轻的人之一。也就是说,当时授上将的时候他年龄比较年轻,间隔33年再授的话,相对来讲,他年龄比较年轻,就是1988年他是75岁,这是一个。
[洪虎]:第二个,我父亲当时身体比较好,也比较精力旺盛,所以人事安排把他留下来了,他才有这个机会。
[主持人]:据我了解,第二次的时候1955年被授予的老同志也有一部分。
[洪虎]:不是。1955年授予上将军衔的人,在十三大人事安排的时候都退出了领导岗位。像军委当时是三总部,就是总参、总政、总后,还有就是军委的几大部门,叫大单位,比如国防科工委、国防大学、军事学院等等,以及各大军区,就是当时在任的这些就没有一个是1955年被授过上将的。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他才有这么一个机会。
[洪虎]:因为我父亲现在很多人认为他就是个搞后勤工作的,实际上不是,他的经历比较丰富。在红军时期,他实际是个政工干部,他从参军以后,基层当过重机枪连的连长,从这个以外,他一直是做政治工作,当时担任红四方面军,他的职务一直到红四方面军红四军的军政治部主任,后来又在红四方面军政治部担任组织部的部长,一四方面军合并以后,总政治部,他是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所以,他在红军时期,应该说他是属于政工干部。
[洪虎]:后来他就到红军大学,后来改成抗日大学,去学习。开始是学员,后来当教员,后来担任大学的领导,就是部门的领导,然后又担任抗大五分校的副校长。当时抗大五分校的校长是陈毅军长兼的。这一段长达六年的时间,实际他做的是教育工作。
[洪虎]:后来到了新四军,他担任盐阜军区的司令,担任新四军三师的参谋长,后来担任三师的副师长兼参谋长。然后挺进东北,后来他就担任了辽西军区的副司令员,担任黑龙江军区的司令员,担任东北民主联军六纵的司令员,后来六纵改称为43军,他是43军第一任的军长,然后43军编入到15兵团,他担任15兵团的第一副司令兼参谋长,抗美援朝初期,他是志愿军副司令员,分管司令部的工作,特种兵和后勤。所以,他这个期间,一直是军事干部。在这里,他担任过东北铁道司令,担任过广东军区海军司令,所以他是一个军事干部。
[洪虎]:抗美援朝以后,他在五次战役的时期,兼任了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司令员,所以这个时候开始,又从事后勤工作。就是我军现代后勤工作实际上是从抗美援朝发端的。回国以后,就担任总后勤部的副部长兼参谋长,后来就当总后勤部的部长。
[洪虎]:他“文革”中,实际包括“文革”前,长达18年,离开了部队,因为1959年受彭德怀问题的牵连,就离开了部队,在地方工作,包括“文革”中受冲击、关押,到农场劳动改造,18年。后来“文革”后恢复工作,他又担任国务院国防工办的主任,国务院国防工办实际上是管常规的国防工业部门的,像三机部,航空工业部,是飞机,四机部是电子,五机部是兵器,六机部是船舶,他是管这些部门的国务院国防工办的主任,实际上这部分职能后来并入到国防科委,然后又国防科工委,现在又发展为到总装,实际上他是装备工作也接触了。我们现在部队是四大总部,司、政、后、装,应该说这些工作他都经历过,所以他多个岗位的锻炼接触。后来因为他留任,十三大以后,原来十二大有四个副秘书长,其他的那三位都相继退出了军队的领导岗位了,留下他。所以,他能够有这么一个机会,留下的就那么一个1955年的上将了。1987年十三大的安排。到1988年又决定实行军衔制,授衔,军委的主席、副主席、秘书长都没有授,他实际上是新的授衔的17个上将的领衔的,所以他就一个人获得了两次上将军衔,是这么个情况。
[主持人]:听您这么一介绍,我们仿佛看到了洪学智将军传奇的一生。这一生经历过了那么多个岗位,转换了那么多个角色,但是还在为我军的革命付出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应该说这两次上将军衔授予他也是当之无愧的。
[洪虎]:我需要再解释一下,说明说明。当时在1988年制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军衔条例实际在军衔的设置上还有一个一级上将,是最高的,但是,当时开始授的时候,一级上将这个是空额,没有。到1994年,修改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军衔条例,把一级上将取消了,所以现在我们的军衔条例最高的军衔只有上将,这是一个情况。
[洪虎]:再一个,他两次被授上将军衔,中间间隔了33年。同样一个衔级,中间间隔了33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在同一个台阶上踏步不前。
[主持人]:但是最高的台阶。
[洪虎]:他1988年授了军衔以后,1989年随着中国党政代表团到朝鲜去出访,金日成看到他就问他,怎么还给你授一个上将军衔啊?后来我父亲就说,是中国特色,30年一贯制,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他对自己这个衔职没有斤斤计较、一味去追求,他是很淡然的。所以,这个事在外人看好象觉得,这是叠加的,这是一种殊荣,殊荣也说明是什么呢?实际他是难得的一种传奇经历。但是,1955年的军衔和1988年以后恢复的情况不一样,意义也不一样。
[主持人]:听您介绍完以后,我们真的觉得洪学智将军这一生是非常非常的伟大,而且在我们看来是殊荣,确实也是实至名归。对我们老百姓来说,可能对学智将军更了解的,应该是在1950年学智将军协助彭德怀司令进入朝鲜作战这段时间,在后勤这方面作出的伟大贡献。当时他建立了“打不断、炸不烂、冲不垮”的钢铁运输线,让我们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们其实也很想知道他当年所做的钢铁运输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他怎么能造成这么一个钢铁运输线呢?
[洪虎]:抗美援朝出国作战,带来了新的一些情况。首先,作战的对象是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美国军队实际当时掌握着最现代化的武器装备,它打的是一场现代化的战争。而我们过去作战的对象,过去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它虽然武装国民党军队一些武器装备,但是,国民党军队打的仍然不是像美国那样的现代化战争的水平。首先就是作战的对象、作战的方式变了,我们再用原来传统的一些办法就不适应了,最大的不适应是什么呢?是两点:一点是现代战争,美国掌握了制空权,它有强大的空军,实际使战场的分界线就不是仅限于两军接触的那个线了,它深入到我们的后方,它对我们进行袭击、轰炸,破坏我们的运输线,这就带来一个什么呢?要对空防御作战的问题,另外就是它要空投,就有很多特点,专门破坏你的运输线,这个你就得需要防卫。这个和过去我们理解的后方就是保障,前方是作战,现在就增加了后方也得要作战,因为它的战线不只是两军接触的那条线,这是一个很大的特点。
[洪虎]:第二个就是供应方式的转变。我们过去在国内作战,给养基本上是取之于民,武器装备主要是取之于敌,概括这个东西叫做就地供给。你打仗在什么战区,在这个附近,是组织老百姓之前供应粮食,后撤伤员。而武器装备主要是缴获敌人的,你缴获了什么装备,你就用什么装备。
[洪虎]:到国外作战这个不行了,给养取之于民,当时朝鲜在战争中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它保证不了给养部队,因为我们出国作战的部队很多,不是少数人,所以,供应保证不了。第二个就是武器装备取之于敌也不行了,美国的装备虽然很先进,但是我们夺取这些装备难度很大,因为它的机械化程度很高,另外,一旦被你夺取了以后,它马上派空军来轰炸,就把这些装备炸毁了。
[洪虎]:再加上当时武器装备有时候型号不配套,可能炮得到的多,弹缺少,它这个炮和弹口径要相吻合才能发挥作用,有时候可能你得到的是弹,但是炮没有那么多,它不匹配。另外,朝鲜人民军用的是苏式装备,这样你的装备供应就成了品种型号很多,你就很难保障,所以,后来因为苏联援助我们的也是苏式装备,所以就得集中来供应,而不是主要取之于敌,所以这个是和国内作战很大的不同。
[洪虎]:我父亲在开始入朝的时候,他是志愿军副司令员,当时分管司令部的工作,特种兵和后勤工作。当时志愿军出国作战,他自己没有自己独立的后勤,是东北军区的后勤部负责组织后勤保障。然后,他的作战部队自己有后勤部,但是这个后勤机构和东北军区的后勤保障的机构衔接就非常困难。所以,我们出国作战,从1950年咱们说是10月25号,实际上我们是10月19号部队就已经到了朝鲜去了。一直到1951年5月份,就是正在进行第五次战役,这几次战役打下来,我们发现后勤保障跟不上,使得我们组织战役就很困难,当时叫星期攻势,完全靠战士自身背干粮,背弹药,然后这个作战只能最多维持一个礼拜,然后就不行了,就不能够再坚持了,后方又组织供应不上,所以,就很被动。尤其是和美国这样的对手打,我们就觉得,后勤的保障是现代战争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洪虎]:在1951年5月份,志愿军就决定要组建自己那个系统的后勤体系,后来中央批准了,这个时候,要选一个人去兼志愿军后勤司令,原来我父亲分管后勤工作,很多要和东北军区的后勤联系,和全军的总后勤部联系,他还不是直接统筹整个志愿军的后勤体系,建立了这个,让他兼,当时我父亲不愿意去兼这个司令的,为了这个,彭总就讨论,到底谁去兼。
[洪虎]:我父亲就提出,说我原来分管后勤工作,并没有管好,说明我不适合去担任这个领导,我就不兼了。彭老总说,你说不兼谁兼,我父亲说那这个事情你看看,是不是请邓华副司令兼,邓华说我还得负责作战,负责政治工作,我原来也没有管过这个,我怎么兼?我父亲说,那不行就让韩先楚兼,志愿军司令部老派到前线去督查,设立前线指挥部,韩先楚要负责这个,他说我也不在后面,我老在前面督战,我怎么兼那个?然后彭总说你们都不能兼,是不是请东北军区后勤部派人来,因为前期是东北军区后勤部组织的,东北军区后勤部都有谁啊?当时部长叫周纯全,政委叫李聚奎,说他们来,后来说他们也来不了,后来我父亲说,那不行就叫总后勤部,当时部长是杨立三,说请他派人来,我父亲说我给他当助手,彭总急了,你们不敢我来干,你们来指挥部队,这不就将军了吗?不行。
[洪虎]:父亲说我一定让我兼,就提两个条件,第一,如果我兼了,还没有干好,你马上把我换下来,不要影响工作。第二,我兼行,现在在抗美援朝,前线让我去兼,但是我回国以后,千万不要再叫我搞后勤工作了,我是个军事干部,后来彭总说,你这个条件可以。就这样子,他就兼任了志愿军后勤司令。
[主持人]:是这样的。
[洪虎]:没有办法,但是兼了,就面临严峻的考验。1951年夏天,7月份,他们是5月份定下来的,后来经过中央军委批准,先是由志愿军司令部党组研究意见,报给中央军委,后来毛主席批准了,就让我父亲去兼任。结果7月份朝鲜就发40年没有遇的大水,交通运输线、仓库全都给淹了,然后就面对洪水,等于不是战争破坏,是自然灾害,把你的后勤运输线破坏了。接着美国又开展了绞杀战,雪上加霜,加上它动用它的空军70%的力量专门轰炸运输线,就是破坏你的运输,断你的粮草。
[洪虎]:在这种情况下,面临双重考验,一个是战胜自然灾害,一个是要取得反击绞杀战的胜利,才能保证后勤运输线的畅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实际上他面临的担子相当重。我父亲在彭总的领导下,在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各位领导的配合下,他最主要的是善于总结群众的经验,善于去发现总结,然后推广这些东西。另外,从实际出发,因为美国打的是一场现代战争,但是我们没有条件来打现代战争,从我们现有的装备,从我们的实际情况出发,怎么去应对它这个,这个是采取了很多的措施。比如说像公路,就得恢复修,光靠后勤的力量是不够的,当时后勤战线有18万人,因为我父亲接手兼任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的时候,在朝鲜作战的有17个军,77万人,加上人民军的34万人,这些工作量,吃喝拉撒,任务是相当繁重的,他请示志愿军司令部的领导,首先找当时的陈赓谈,能不能动员二线部队,就是不在第一线值班的,全部投入到修公路,抢修道路。另外动员组织朝鲜的老百姓来支援。后来陈赓同意,又请示彭总,彭总最后同意,实际是全军的力量在修这个路,所以,不是单纯的后勤的人,因为它18万人太少了。
[洪虎]:在修的过程中,实际上又开辟了一些辅助的线路,就是原来的线路修起来工程量很大,我从旁边绕一下,又接通了。仓库不是被淹了吗?组织群众晒粮食,就是把粮食重新晒。为什么晒粮食?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实际上当时供应部队有的不是成品粮,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面粉、大米,不是这样的,是原粮,苞米粒子,就是那个东西弄到前线去,煮那个吃,所以,他就晒,为什么晒?你磨成面的,进了水了,怎么晒,晒不了了,那个时候的情况不是我们现在想象的。
[洪虎]:针对美国的轰炸,它采取了很多办法,第一就是隐蔽,我们的汽车沿着公路修一些隐蔽的库,就是一发现飞机以后赶紧开到隐蔽的库里面去了,隐蔽的地方,就是伪装,看不出来。仓库什么的都采取这种隐蔽的办法。但是光隐蔽还不行,有时候他要做伪装,还要做假象,就是弄一些让他认为你这里是仓库的,是汽车的,结果它拼命来炸,结果不是,后来他也派了很多特务到后方来看,说有的不是,这样就引起了美国空军,它就搞不清楚,发现了目标,这是个真的还是假的,到底该炸不该炸,这就给了我们很多机会。这就是补那个机率,你判断不清,也可能要炸,不敢炸,炸了白费力气,结果就是给我们制造了机会,就是隐蔽。
[洪虎]:第二个就是开展对空作战。就是后勤战线实际上不是光保障,我父亲当时确定了要建设一个战斗化的后勤,就是在战斗中保障,在保障中战斗。你必须得有自己的作战手段,不是光搞运输,然后根据这样一个特点,志愿军就决定把防空兵、工程兵、运输兵、铁道兵都配属给后勤,它是从编制、从供给关系上都划到后勤系统,由后勤来指挥。这样它就是有了手段了,虽然我们武器装备比较差,但是,它毕竟还是有反击的能力。随着我们国内的供应逐步改善,这个力量也在增强。这样它就不能够为所欲为,它就要小心了,哪些地方。这样实际上是对空作战。
[洪虎]:很有意思,它的高炮少,有的时候就把高炮放到火车上,然后和它捉迷藏一样,比如断定它要集中炸什么地方,我们就把高炮运到那去,在那个地方,然后它又集中炸什么地方,我们又把高炮运过去。有的时候,他开始认为这里没有高炮力量,结果偷偷地高炮就布置好了,他一去炸,突然高炮就响起来了,他这里有防御。所以这就是对空作战。
[洪虎]:接着就是他破坏的怎么办?想了很多办法。这些应该说都是群众的创造。比如公路,他把桥梁炸了,实际在公路的边上我们修了很多便桥,就是你这个主桥炸坏了,我们还有一些便桥,因为这些便桥在地图上没有,所以有的时候它不容易发现,有时候一条主桥可以有几条便桥,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它不容易发现,这样就给我们可以绕道而行。
[洪虎]:再比如说公路桥炸坏了,我们修水下桥。那个水在桥面上它能过,但是底下是个桥。只有咱们的运输车队知道,你就顺着河开,实际底下是桥,上面水面上是水,这样在空中发现不了。再比如说像桥梁炸坏了,过去都是水泥墩子,炸坏了以后怎么办呢?我们是用枕木,用木排垒起来做架子,这样就比较快。你想整个水泥重新浇灌再养成,时间就很长,采取用木排,就是枕木摞起来当架子,把它顶起来,上面就架桥。弹坑,炸弹的威力很大,弹坑很大,怎么办呢?要填土,工程量很大,现在是从弹坑底下,也是用枕木垒出一个柱子出来,上面架上桥,别的地方缺土就不管了,反正我做个桥,能过去就行。
[洪虎]:比如像有些抢修的铁路桥,承重能力差,你知道这个机车过去都是蒸汽机车,机车车头自重很大,为什么?靠车头的自重,车轮和铁轨之间的摩擦力加大,才能拉着一列车皮,车头往往是那个桥承受能力差,承受不了车头的重量,车头要开过去,它就受不了,怎么办呢?把车头顶过车皮去,就是车头不过那个桥,它这面拿车头把车皮顶过去,那面来个车头接上它继续拉着走,过这个桥的时候实际上是车头交接,不把车头带过去,是顶过去,等等这一系列的。实际都是群众的创造,都是从我们当时的实际情况出发,应对美国的现代战争。
[洪虎]:所以后来我们搞得非常主动,后勤战线,美国千方百计想切断我们的后勤补给,但是我们的棉衣运送采取什么办法呢?是火车集中运,因为车站基本上都让它破坏了,在铁路线上,棉衣包分散地往下去,然后汽车去接,车拉着车皮走,走在这个地方,丢下去一些棉衣的包,然后再走再丢,实际上靠汽车去跟它组织,然后搞到马车上。就这样实际上是接力,到了1951年冬季,在开城板门店那个地方,不是停战谈判吗和联合国军,结果我们的棉衣穿的比他们还早,这个信息发回去以后,对美国的震动很大,我们空军采取了绞杀战,投入了这么大的力量,仍然没有能够阻止住志愿军的物资供应。
[洪虎]:所以要说我父亲就是两点:第一,他是从实际情况出发,不是教条主义的,就是有什么情况,我们来研究怎么针对这种情况。第二,他很注意总结群众的实践经验创造,他一旦发现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很快就组织推广。这个是他的长处。一个是我现在和你拉开架子对抗是不行的,我打我的,扬长避短,然后注意总结群众的创造,所以才出现了钢铁运输线,所以叫炸不断、冲不垮。炸是针对空军的,冲是针对自然灾害的。
[主持人]:也正是有了我们洪学智将军的聪明才智的领导,才能让我们当年运输线能够保证畅通无阻,才能保证咱们军队的士气很高。据我了解,洪将军不仅是身经百战,多谋善断,也为咱们部队指挥了很多硬仗,而且他还是一个军政兼备、文武双全的人才,他在政治工作经验方面也是非常难得的人才,在这方面您对父亲还有哪些了解吗?
[洪虎]:我父亲,首先说他是在战斗中锻炼,在实践中增长才干的,因为我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他就念过高小,高小还没毕业,但是,就这一点文化程度,在四方面军中,还算是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四方面军的干部和一方面军的有很大的不一样,一方面军的干部普遍文化程度比较高,好多还都是从黄埔军校受过比较正规的训练,这个应该说他们的素质那是比较高的。但是四方面军从鄂豫皖根据地诞生,很多都是贫苦的农民,就是生活没有着落,不参加革命就活不下去的,这样子他们原来的文化程度都比较低。
[洪虎]:我父亲相对来讲,稍高一点,但是,他更多的,为什么开始让他去做政治工作,就是他相对文化程度还高一点,他高小,当时小学是分初、高小的,他高小没有毕业,所以相对没读书的或者念了私塾、初小程度的还懂一点,他就开始做政治工作。应该说他是在实践斗争锻炼中学习提高本领的。这是我觉得他是因为他从事了多方面的工作,刚才我也简单介绍了,政治工作、军事工作、教育工作、后勤工作、装备工作。像这样工作岗位比较多的锻炼,应该说还不是很多人都经历的。这个对他是有很大的帮助。
[洪虎]:再一个,我觉得他实际上是在很多老帅的领导下,向他们学习,使得他自己提高。他在四方面军的时候,直接总指挥是徐向前,副指挥是王树声,他和他们学了很多东西。他到抗日战争时期,三师的师长是黄克诚,师长兼政委,新四军代军长是陈毅,他在他们手下,向他们学习,到东北,他又在林彪和罗荣桓领导之下,六纵是四野的一个主力纵队,现在我们说的铁军,127师,就是原来六纵第16师,现在的128师,就是原来六纵的17师,这都是在六纵来讲是主力师,他担任这个纵队的司令,林彪、罗荣桓他们在指挥作战各方面,他也是受到教育。
[洪虎]:然后到广州作战,他在叶剑英元帅的直接指挥下,因为广东军区叶剑英是司令员兼政委,我父亲是副司令兼参谋长,当时邓华也是副司令,就是当时广东军区实际它依靠的是15兵团的作战机构,这是在叶剑英元帅的直接领导下,他也是得到他的影响。后来组建东北边防军的时候,叶剑英唯独把我父亲从15兵团里面留到广东,没有让他去,后来派他到北京汇报,结果中途就被截走了,我父亲说,实际他是留下了。然后到朝鲜战场,他又是和彭德怀,过去因为他和彭德怀工作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所以,他这些年和这些元帅,有这样一个机会,跟着他们,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学习。
[洪虎]:作为他本人来讲,我觉得有两点很特别:一个是他遇事愿意动脑筋,愿意思考,善于创新,就是针对这样的事情,他总能拿出一些办法,拿出一些点子和别人不一样的,所以他每每在一些临危授命的时候,总是能够摆脱困难,走出困境。我觉得他这种爱动脑筋、善于从实际情况出发。第二,他特别善于向群众学习,他的好多智慧不是他首创的,都是总结群众的经验,他觉得这个需要推广,这个有价值,他就很快把这个东西推广起来了。应该说在这个方面来讲,这是他适应能力比较广,也是深受这些老帅领导们欢迎,因为他跟他们合作,都是很愉快的,当时他们还是欣赏他的这样一些特点的。
[主持人]:可以说洪学智将军是实践出真知的一位将军,经历了很多大的战役,有自己很多的经验,做过很多的工作,总结了一生丰富的经验,才有他这一辈子这么荣耀的一生。可能被我们所了解的还是在朝鲜战争以后这一段历史,在您看来,您的父亲和彭总司令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他们之间是不是脾气比较像?
[洪虎]:他和彭总结识最早是在长征的路上,当时彭总是中央红军第三军团是先遣队,到了瞻化草地和四方面军会合,当时四方面军筹集粮草,支援一方面军,开始筹集的粮草都直接送到彭总那去的,后来中央要求直接送到中央筹粮委员会,我父亲又把筹到的粮送到中央筹粮委员会。结识是因为那个。
[洪虎]:后来因为他工作,因为彭总在抗日战争是八路军的副总司令,我父亲是到新四军去了,在解放战争时期,我父亲在四野,彭总在一野,他们并没有接触,就是到抗美援朝的时候他们才接触。由于接触,工作中的相互了解,建立了他们比较深厚的感情,我父亲一个是性格比较开朗,心胸比较豁达,所以,彭总有时候很严厉地批评,他也能承受得了,他并不太惧怕他,所以有些话他也敢在彭总面前讲,所以有时候好多人和彭总不容易交涉的事就让我父亲去。他和彭总在战斗中结成的友谊,尤其是两次从美军的轰炸,他安排使彭总脱险,应该说使得他们的友谊非常深厚的。原来彭总曾经答应过,他回国以后,不再让我父亲搞后勤工作,后来他回国以后,担任国防部长,他非要坚持让我父亲还得去搞后勤工作。所以,这个也反映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
[洪虎]:但是,1959年彭德怀受到了错误的批判,在八届八中全会上,就是庐山会议,当时我父亲是中央候补委员,开始开的是政治局扩大会议,候补委员不参加的,后来临时又变成了全会,然后通知我父亲也去参加。我父亲到庐山会议之前,他正在西藏视察平叛,那是1959年达赖集团,他在平叛。他赶到庐山的时候,会期已经晚了,就让他收听一个录音,就是毛主席讲话的录音,看一份毛主席批发的彭总写的一封信。
[洪虎]:当时他看完了以后,在这个会上,他没有发言,没有表态,他内心里面实际觉得这件事情他有他自己的判断、看法,但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就是犯了大忌了,这就是什么?在路线斗争面前的站队问题,由于这个问题受到彭总的牵连,所以,他1959年从总后部长、党委书记、中央军委委员这样的一个位置上一下子就被贬到吉林省担任农机厅厅长,刚成立的一个厅的厅长。
[洪虎]:在“文革”中,他一直坚持实事求是,涉及到彭总的一些问题,从来不说违心的话。这个也反映他和彭总之间的关系。他并不是认为好象我是受了彭德怀的什么影响而怎么样,他从来没有这种想法,这反映他和彭总之间的关系。至于他和彭总两个人的性格,有些可能并不完全一样。比如我父亲特别幽默,他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几句话就能够缓解当场的气氛,彭总是比较严肃的人。第二个,他虽然对下面要求也很严格,但是,他还是和人们容易沟通,彭总有时候要求的很严格,批评人批评的很厉害,但是他完全是从工作出发,所以你看到38军,他批的很厉害,但是38军一旦取得胜利了,他马上电报里加上38军万岁。他对工作要求特别严,彭总一个很大的特点,他不批离他很远的下属,他批评和他接触的负责领导的,有的时候就是他身边人员或者他身边接触的,这些人有时候很害怕他,有一些不大敢在他面前,他一来了,大家好多事就不说了。我觉得还是有点差别吧。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很准确。
[主持人]:我们了解洪将军这一生,据我们了解,您的母亲也是一位女中豪杰,而且是戎马一生。也是在革命战争当中和您的父亲结识,风雨同舟,在一起一共70多年。我想知道您的父亲和母亲,在您的一生,他们在教育子女方面对你们有哪些启示呢?
[洪虎]:我父亲和我母亲是1936年在长征的路上,在四川松潘瞻化地方结的婚,结婚的日子很准确,1936年6月1号,结婚这件事写到了当时陈伯钧的日记里面,现在他这个日记也出版了,这个日子很准的,就是1936年6月1号。我父亲是2006年11月20号去世的,说明我父亲和我母亲实际上是度过了70年,然后我父亲才走的。应该说他们两个这一生是历经坎坷、曲折的,我父亲也可以说经历了三起三落。
[洪虎]:在红军抗大学习的时候,由于西路军的问题,后来批判张国焘的错误路线的时候,把我父亲宣布判了刑,判了八个月的刑,后来刑期还没有执行完,毛主席就平了反了,这应该说是一个人生的一落。然后就是1959年,因为彭德怀的问题,实际上我父亲主要是组织上跟彭德怀联系的紧,彭德怀赏识,当时批我父亲,并不是批他政治上三面红旗,这个没有,就是批他组织上和彭德怀,所以就弄到反党军事俱乐部去了。还有,刚才我说了,从总后勤部长党委书记、中央军委委员一下子就弄到吉林农机厅当厅长了。我母亲就是跟着了。后来文化大革命被彻底打倒,被军管,被下放到农场改造,然后在家复职没有工作,等着,一直到了1978年底复出做了吉林石化局局长。
[洪虎]:他的人生这种起伏、这种波折是我父亲、母亲共同经历的,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家庭破裂了或者怎么的了,分手了,没有。应该说是这样。他们很不容易的就是在战争的环境下抚养子女,因为我兄弟姐妹人多,我是弟兄三个,姊妹五个,八个子女,其中六个都是在战争环境下出生的,两个小妹妹是建国以后的了。应该说那个时候是很不容易,由于战争的艰苦,我的一个姐姐和我的一个妹妹都扔在老百姓家,后来我这个姐姐经过了12年,又去把她找回来了。我那个妹妹经过了四年,也把她找回来了。这个应该说,也是家里的一个经历。
[洪虎]:在战争环境下抚养这些子女,应该说很不容易。但是我父亲因为他在指挥作战,常常是在前线,我母亲属于在后方,所以,他们一到打仗了,我父亲就到前线去了,我母亲在后方带着我们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从我们来讲,小的时候,接触母亲多,接触父亲少。后来上学,到住宿的学校去了,当时因为部队还实行供给制,没有薪金,我们这些子女实际上也是享受供给制的,现在很多人不了解,因为没有钱,上学怎么办?就办的部队子弟学校,就送到那儿去学习。学习也是和父母接触比较少,所以,在我们幼时的印象中,我们接触母亲多,母亲关心我们。父亲接触少,比较严厉,那时候就感到很严格,严格到什么程度?我小时候比较淘气,我父亲有的时候就打我,打的还挺厉害,当时也惧怕他。那时候小。
[洪虎]:后来到中学的时候,我母亲、父亲都很关心我们的成长,我父亲1953年从朝鲜回来,在北京开会,专门到我的学校去找我的班主任,了解我的学习情况,非常关心。后来我上了中学、大学,我父亲也经常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发现我们有些毛病什么的经常也给我们指出来,特别是他1959年从北京到吉林工作,当时跟我们很简单地讲他犯了错误,现在工作有调整,但是一再跟我们说,还给他安排了工作岗位,革命不是为了当官,是为了要为人民做事。我现在还有这样的岗位可以给人民做事,这样教育我们。
[洪虎]:然后他又总结,说他过去比较单纯,很多人没有了解那么很深,这个主要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有些人为了站队,划清界线,有些就说一些过头话,有些说一些现在来看是带有政治批判,有些是莫须有的人身攻击,他说你们要了解,社会是复杂的。然后又讲,人的这一生不可能总是很顺利的,在你光明的时候,你看到你可能要遇到困难,要有这种思想准备。在困难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可能还有光明的前途。当时我们是很受教育的。
[洪虎]:再后来,因为他“文革”的时候就被关起来了,我们去看他,在军管会去看他,到农场去看他,因为当时我在青海工作,家在长春,回一次很不容易,每次见他,他都了解我的情况,鼓励我。等到后来,我工作了,他特别嘱咐,他常常从哲学的角度给我们一些启示,就是说,看问题怎么看的全面一点,怎么在发展运动中看问题,怎么避免片面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给我们强调这个。我后来到吉林去工作,他反复告诫我的就是两件事,一个就是吉林的粮食,商品粮大省,对全国的贡献很大,当时因为产粮多,粮食销售难,地方政府是背了很重的包袱,在这种情况下,我有的时候就发点牢骚,最后我父亲就说,你要有全局观念,就是这实际上是为全国来承担困难的,我说我为全国承担困难,我说我是省长,国家的困难应该是国家来承担。我说了这话,他还批评我,要我有全局观念。
[洪虎]:第二,他关心的是吉林的丰满水电站,他在吉林他了解,这个水电站是三几年,这个水电站是日本占领东北时期在那修的,当时规模在当时来讲是很大,但是后来也就落伍了,不断地维修加固,他就认为,你这个东西要有个长远考虑,一旦出问题,丰南水库的水那是顶在吉林人民头上的一个大水盆,要是水泻下来就了不得,吉林、长春可能都要受影响。我跟他讲,这个水库不归地方管,它是归水利部管,他批评我没有全局观点。这个对我都是很好的教育。
[洪虎]:在吉林,他很关心的是四平战役纪念馆和四平的烈士陵园的修建。因为四平战役,四战四平,有三次他都参与了,有一次还是当的总指挥,两次都是担任林彪的联络员,就是来回传递信息,了解情况。他从苏北带去的一些很多人都牺牲在四平了,他就念念不忘,要求我们要把四平烈士陵园给修好,把四平战役纪念馆修起来。结果四平烈士陵园比较早地修起来了,四平战役纪念馆由于经费问题,当时因为吉林省财政比较困难,全部由地方来解决确实压力很大,当时是希望中央能够支持一下,但是批准四平战役纪念馆的文件,上面有一句话,资金由地方筹集。结果拿着这个文去上面要,人家说你看让你地方筹集,人家不愿意给,这里就反复做工作,时间就耽误了一点。这是2004年,我父亲生病住在301医院。
[洪虎]:当时我还在吉林省担任省长。有一次出差到北京来,我就到医院去看他,跟我同去的有政府的秘书长马俊清,我们两个一进病房的门,我父亲就认出他来了,说马书记你好,他为什么叫他马书记呢?他在四平市担任书记,他去四平的时候,跟他认识的。你们坐坐坐,叫马书记坐,我跟他一块去的,我父亲就讲,马书记你是个好人,你在四平担任书记的时候,你把四平烈士陵园给修好了,但是洪虎你担任吉林省省长,这么长时间,你没有把四平战役纪念馆建成,你这个省长是怎么当的?然后马书记就给我打圆场,因为他知道烈士纪念陵园和四平战役纪念馆的问题在哪,另外我在省上为他的烈士陵园支持了不少,他说不是这么回事怎么怎么的,他在解释。后来过了几天,我们省的有位副书记叫全哲洙的,朝鲜族人,他也到医院看望我父亲,我父亲就跟他讲,全书记,前几天我跟洪虎说的那个话不是对我儿子说的,我是对吉林省省长说的。后来回来他就跟我传达了,我就知道他心中对这个事是非常在意的。通过这样一些事,对我们起到一些潜移默化的教育。
[主持人]:也能感觉的出来,洪学智将军不仅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对自己的子女教育也是非常严格,而且也是循循善诱。今天真的很感动能够请到您来到人民网,用简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与大家分享了洪学智将军一生简短的光影,但是绝对是远远不够的,相信还有很多很多他这一生的故事值得我们去感怀,值得我们去怀念。我们现在生活这么美好,也不会忘记当年为我们祖国付出一辈子努力的那些老革命战士们,也很感谢您今天做客人民网。
[洪虎]:谢谢。
[主持人]:也祝福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感谢收看这一期的访谈,请继续关注人民网其他的视频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