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传统中国是血腥之国、暴力之国、残暴之国。老百姓中流行的口头禅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实社会中杀人越货者,手段极其残忍;中国人吃动物也是世界上出了名的,没有动物不敢吃的,无论它是多么的珍稀宝贵;吃法也花样翻新,残忍无比,如吃活猴头。在政治中,血腥味更不消说了,可以说,没有哪个皇帝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即使像李世民这样的“圣主”,也把自己的兄弟们置于死地,也使很多人头落了地。更不要说,秦始皇因为一块石头上刻着“始皇死而天下分”,就杀掉附近村庄的所有人,朱元璋因为寺院墙上写着劝勿杀的诗而“尽诛寺僧”这样的残暴的事了。
中国古代历来多是暴政、暴官、暴民。
暴力不可能带来社会的长治久安,不可能诞生民主法治的健全社会。
二
传统中国是造反之国、“革命”之国。梁启超先生著有“中国历史上革命之研究”一文,认为中国革命与西方革命的区别是,我们多是私人的“革命”,野心家的“革命”,夺权的“革命”,内讧的“革命”。我们不像西方的革命以推翻旧政府为止,以唯一的革命军为止,是“单纯革命”,中国是群雄并起,天下鼎沸,不断倾轧的“复杂革命”。如秦末之革命,有刘邦、项羽、陈胜、吴广、武臣、葛婴、周市、田儋、景驹、韩广、吴芮等,西汉末的革命有刘秀、樊崇、徐宣、谢禄、杨音、刁子都、王郎、秦丰、迟昭平、王常、成丹、王匡、王凤、陈牧、李宪、公孙述、隗嚣、窦融、卢芳、彭宠、张步、刘永、董宪等,东汉末的革命有曹操、刘备、孙权、董卓、张燕、李傕、郭汜、袁绍、袁术、吕布、公孙瓒、张鲁、刘璋、韩遂、马腾、陶谦、张绣、刘表、公孙渊等,隋末的革命有李渊、李世民、王薄、孟让、窦建德、张金称、高士达、郝孝德、杨玄感、刘元进、杜伏威、宇文化及、翟让、李密、徐圆朗、王世充、刘武周、薛举、李轨、郭子和、朱粲、林士弘、高开道、刘黑闼等,以后各朝大抵类似,至近代,有太平天国、捻军、回军、苗军、义和团等,所以,中国“革命”如一团乱麻,互相杀得不可开交,动乱期十分漫长,如秦末推倒旧政府只化了3年,可平定动乱化了13年,共16年;西汉末各化8年,18年,26年;东汉末各12年,85年,97年;隋末各9年,11年,20年;唐末各34年,72年,106年;元末各21年,2年,23年;明末各17年,40年,57年;清末从太平天国起事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共动乱约100年。
中国恶性循环的造反,长期的动乱,造成了国家的衰弱,人民的涂炭。其弊害无可胜言。到了当代,“文化大革命”的“不断革命论”又甚嚣尘上,其实,它不过是打着不断革命和社会主义的招牌,贩卖封建主义之私货。
三
“文革”既继承了中国历史上暴力造反的传统,又学习了俄国路线斗争、斯大林大清洗的做法;既有中国式宫廷阴谋的色彩,又有法国式大革命之政治煽动家和暴民造反的踪迹;既有中国人借力打力的思想指导,又有经典作家的消灭私有制、消灭敌对阶级的理想,它是中国传统与外国革命的结合。
“文革”中,提倡砸烂公检法,行政领导就可以判处一个人死刑;法就是文件、决议、指示。“四人帮”等极少数人霸占权力,霸占真理,推行“左”的极权主义、红色恐怖,不知迫害和整死了多少人啊!
“文革”实际上是一场反现代化、反人类文明的运动。
真正的变革应当是一个渐进的历史的过程,是在无声无息、不知不觉的改革中完成的。轰轰烈烈、炮火连天只会中断现代化的进程。
四
旧中国是专制之国、传统政治之国。传统政治的特点是:国家机器主宰人民,统治者侵犯人民的权利;权力至上,权能主义肆虐;行政权力控制社会,行政命令层层施控,指挥一切;只有唯一的权力中心,镇压一切竞争对手;实行一元思想统治,人民必须信仰统治者规定的意识形态,就像汉武帝独尊儒术那样;没有公民社会,没有民间舆论,只有统治者的声音;凡是与统治者不同的声音皆是思想犯,必须予以肃清;公众对政府所有不满的声音,都被有效地压制了;最高统治者伪装成人间神,其言论是“圣旨”,臣民必须绝对服从,人民必须忠于最高统治者;统治者享有许多特权,腐败成风;政治陷入空想,从人间政治上升为天堂政治、理想政治;信奉以暴力手段解决一切问题、冲突,人们以生命冒险搞政治,随时可能从肉体上被消灭。
与传统政治相对立的是,现代政治文明是公民第一,生活第一,公(公共领域)私(私人领域)分离,多元思想模式,多元多中心稳定结构(不像一元中心是不稳定结构);推崇宽容,不需要人民忠于最高统治者,相反,应当统治者忠于人民,否则会被人民选举下台;政治只是服务于民,不容许镇压反对派。
五
中国的封建制度与西方的分封贵族制不同,乃是恐怖寂寞的奴隶制度。臣民是奴隶,官僚、皇帝是奴隶主。这种制度给中国几千年带来了沉重的枷锁。孔孟之道的教条主义也成为中国人创造力衰竭、社会停滞的根源。
六
稳定不能是目的,只能是社会前进的条件。封建统治者们不明白:万马齐喑式的太平将导致民怨的火山爆发,最后会使专制政权一轰而溃。王朝循环证明了这一点。
只有改革的稳定,没有不改革的稳定。
主权在民的国家,人权等于主权;主权不在民、在寡头、在独裁统治者的国家,人权高于少数人的统治。
在封建社会,政权不能和平地依法转移,只能通过确立继承人来完成,因此,常常伴随着激烈的政治斗争,甚至血腥的争夺。社会也常常为此陷入动荡和灾难之中。
封建时代还没有合法的民意代表机构,其施政只能是违逆民意,动用强权,施暴于民,只能是巧取豪夺,搜刮民财,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所以可以说,君主之国其实都是无法无天之国、一统之国、独尊之国、暴政之国。
中国最大的顽疾是封建主义、专制主义。
民主与专制的区别是,前者是尊重多数人的意见,保护少数人的民主权力;人民是国家的主宰者,是纳税人、出资者,是“老板”,是政府的养活者,是官员的主人;民主是一种修错机制,是一种防范贪污腐败的机制。而后者是,虽然让多数人生存,但一定要杀掉少数人;国家、极少数人主宰着人民的命运。政治无程序、无规则,不可预测;无修错机制,无腐败防范机制,只能不承认错误,只能杀一儆百地反腐败。
在封建社会,改革、变法是与虎谋皮,倡导政治改革尤其危险,像谭嗣同就被杀于北京菜市口。封建统治者是决不会进行任何有损于自己集团利益的改革的。所以,几千年以来,中国的人权、自由的发育不但没有进展,反而多是倒退,而造反、“革命”的思想却惊人的发达。不能不承认,几千年来直到现代以前,中国的进步小得可怜!罗隆基曾抨击旧中国:“人权破产,是中国目前不可掩盖的事实”。旧中国历代历朝无不如此。
中国不需要为民献身、为民请愿、为民作主、为民求福的人,而需要人民自主,人民自创幸福,人民自己行动起来、团结起来,建立制约机制、防范机制,为自己除害。
中国与世界的差距在于公民意识的差距。梁启超说:在中国,“政府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人民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命令的人权力至上,不容有公认规则来束缚他;服从的人,只随时等着命令出来就去照办,也用不着公认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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